1.冬眠许玖说，自己长大以后就没有过关于冬天的记忆了。
和陈青云告别以后的每一个冬天，她都觉得自己像是昏昏欲睡的熊，
在无人发现的洞穴里等啊等，等一个永不到来的春天。2.很高兴认识你十月份的北方，
天高云淡。彼时许玖正读高一。那是国庆假期一个普通的下午。“天呐，
这三角函数到底怎么算？”从老旧小区的二楼窗户处传来一声哀嚎，
吓得楼下年迈的梧桐树簌簌落下叶子。许玖真的讨厌数学题。而且，
除了寸步难解的数学题、堆积如山的国庆假期作业，她还有一个大问题要解决。
班主任早就旁敲侧击提示大家，要在最近一个月决定自己的文理分科。许玖可真是太纠结了。
正是许玖苦大仇深的瞪着数学题的时候，妈妈开锁回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让她烦扰得很，
刚要出声发作一番。妈妈的声音却先传来：“小玖，快出来接接，妈妈给你找来了数学老师。
”什么鬼？数学老师？许玖简直要恨屋及乌了。“这就来啦！”嘴上应到。
许玖家客厅狭小但很温馨。此刻正站着许玖的“数学老师”。是一位身量很高很瘦的年轻人，
眉目温柔，笑容和煦。虽然浅蓝色的上衣洗的有些发白，牛仔裤也有些微微的磨损，
整体看过去却是干净得体，反而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许玖看着这位数学老师，
也许是捕捉到他身上微妙的疏离感，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过了有一会儿她才有些忐忑地开口:“老师你好，我叫许玖，读高一了。
”年轻的男生立刻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陈青云。
”那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立刻四散如烟。他声音温和，如沐春风。许玖有些发愣。“哎呀，
都认识了，快学习吧！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呢。”许玖妈妈开始动员学习。
许玖回想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卧室，立刻提议:“陈老师咱们就在客厅开始吧！
”于是故作忙碌地把和数学有关的一切书都搬了出来，还有的练习册仿佛新的一般。
都搬出来还不算，还要把各式各样的文具都摆在茶几上才行。“万一等会要画图呢！
”许玖叽里咕噜。陈青云看着许玖忙来忙去，迟迟不肯开始，心下十分无奈。
等许玖终于拖无可拖，第一节课才终于开始。开始许玖在做题，咬着她精致的笔杆眉头紧锁，
自己做题的时候还能大呼小叫抱怨两句，权当解压。
如今陈青云就安静地坐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等她写完。许玖微微抬头，
余光悄无声息落在他身上。许是下午两三点的空气带了一些没有走尽的初秋的余温，
他袖口微挽，带出一些随意的褶皱，正在研究许玖的数学笔记，
女生字迹带着被应试教育规训的工整，起笔落笔又带着些不似女生一般凌厉的笔锋，
他似乎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眼角染上笑意。
许玖突然想到自己在上课时因为跟不上老师思路，随手在数学笔记本上乱涂鸦，
***吐槽数学难学的简笔画，讪讪地收回了目光，继续跟她没填几个答案的练习题作斗争。
“是有不会的题目吗？”陈青云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许玖如临大赦，
恭恭敬敬地把自己几乎空白的作业纸双手献了上去，“承蒙大仙赐教，小女不才，全都不会。
”陈青云倒也配合地接过，女生数学笔记虽然记得一塌糊涂，有些概念缺斤少两就安上去了，
一看就是并未认真听课，但是能跟上的练习题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
计算过程会粗心大意得到选项完全没有的答案，应该是心里对这科目有抵触。陈青云想了想，
回答道“基础略差，好在骨骼清奇。有救。”一来一回，
狭小客厅里沉默冷却的氛围骤然轻松起来。大部分时间是陈青云给许玖讲解题思路，
少女偶尔恍然大悟，简单应声。转眼暮色将近。“今天就到这。”陈青云说，
结束了第一节课。“好的！陈老师再见！”许玖乖乖同意。
3.原来一直是阴天约摸晚上七点钟，许玖妈妈才回家。忙忙碌碌做完晚饭，
母女两人在餐桌吃饭。话题当然是许玖新认识的数学老师陈青云。
许玖一边猛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一边对陈青云的教学质量赞不绝口。“我感觉突然就会了，
就像一直乱七八糟的拼图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就要摸到知识大门似的，
难道是我和我们班数学老师有代沟？不过，你怎么找到陈老师的？”“他是A大的大学生，
好像大三。没什么课，上午去我们公司的软件部门***敲代码。”许玖妈妈回忆道，
“昨天我去面包店给你买吃的，碰巧遇到他，问他能不能辅导你数学课。聊起来才知道，
孩子可怜，说是家里爸爸病得重需要钱。干几份工作了。”这位母亲的声音陡然沉重了，
“你爸走的时候你还小呢，啥都不知道，跟那小伙子不一样。如今咱们母女俩过得蛮好，
就也当照顾一下他。你跟着他好好学，能考上A大，得多优秀啊。”许玖沉默，
陈青云笑得温柔和煦，讲题细致不着急，语调温柔，
与那些言语举止冷硬的年轻男人特别不同。许玖觉得他温暖如阳光，
却不曾想他人生中最好的那些日子，原来一直是阴天。4.我的轨迹是你后来的许多个周末，
许玖跟着陈青云一起学习。从秋风瑟索，到雾霭沉沉。小城的暮秋总是如此，
像是无从摸索的未来，看不真切。许玖必须要决断自己文理科目的方向了。
这个周日又是阴天欲雨，湿漉漉的空气萦绕在感官周围，让人好不畅快。
这几天陈青云回家看望父亲，没来给她上数学课。许玖霎时有些失望。一整个上午，
瞪着分科志愿表，心不在焉。这段时间，她的数学确实有些进步。
仿佛被陈青云解题时思路缜密，运筹帷幄的风格影响。他的面目也在许玖眼前晃动。
他解题时沉静的神色，他讲课时沉稳的声调。许玖觉得羡慕，不知觉的，想到陈青云时，
许玖心中总有莫名的热流涌动。下午的时候，许玖收到了陈青云的短信。“小玖同学，
很抱歉这周没给你上课。记起你在烦恼文理分科的事。
我觉得不要因为别人的观点影响你的选择，选择是一时的，过程却是漫长的。
享受过程会忘记选择时的困苦。所以不必在意太多，只要随你的心意即可。另外，周末愉快。
”许玖甚至想象到了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他永远理性，几乎瞬时就能权衡利弊。
与其说是羡慕，不如说是崇拜。陈青云像许玖的轨迹。她无需思考，只需跟随。理科，
许玖决定了。5.如果我是一首独立的诗歌许玖填了志愿表，心里仍是有些忐忑。
豪情壮志冲云霄，自己的能力又有多高。“可是我的老师是陈青云呢。”许玖这样想着。
周一，班主任语文老师得知许玖填理科后，立刻采取办公室约谈的手段。“许玖，
你到底信了他们理化生的邪，你去学了就是受罪啊。”语文老师摇头叹道。
“老师我觉得我可以试试。”许玖硬撑。“你试试你试试，你看看你那几门大理科的成绩。
试试也要量力而行啊。理科班压力大，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才思好，
你不是最喜欢语文了嘛。”“理科又不是不学语文……”许玖没有底气地给自己辩白。
“你知道我啥意思！”语文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端着热水杯路过的物理老师听到语文老师的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丫头你别听他们教文科的，这年头理科有出路，是大趋势，就业统计图表明明白白的，
数据能说谎吗。别逆势而为啊！”语文老师就不乐意:“什么胡说的大趋势，
数据会不会说谎我不知道，不考虑自己的情况就盲目乐观就是对吗？李白你还不知道，
李大诗人一生随心，快活得很，许同学喜欢文学的呀……”许玖只觉得他们吵人，
偷偷溜出办公室。脑子却不受控制的乱想。陈青云说了，不要被别人的观点左右！
可是陈青云也说了，要随心意。随心随心，许玖却只想追逐陈青云的轨迹。迷迷糊糊，
匆匆又是周末。许玖已经十多天没见到陈青云，心下十分激动。周日上午早早醒来，
梳洗打扮一番。不能太刻意，嗯，但也不能太随意……上午的时间仿佛凝固。
陈青云准时出现在许玖家小小的客厅。两个人时而安静思索，时而交流思路。落笔沙沙，
时钟嘀嗒。许玖看着陈青云发愣，依旧是白净的脸，温和的眉眼，不疾不徐的声线。
陈青云昨天才从老家回来，旅途劳顿。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疲累。但是许玖见到他就觉得心安。
只要有陈青云，枯燥的数学题也变得面目清秀起来。许玖好希望下午也过得分秒漫漫。
但转眼又是暮色沉沉。陈青云还要赶晚上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结束。
许玖这才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填了理科。陈青云微微讶异，但语气如常。“只要是你的想法，
我觉得我支持。”“是我的想法！学理科很厉害，可以像你一样优秀。”许玖立刻说。
陈青云看着许玖，心中微动。她黑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像揉碎的灯光。
“我不希望你说你要像谁一样优秀。你就是你，是独立的个体。不附属，也不跟随。
”陈青云回望着许玖。告别了陈青云，许玖细细想着他的话。是啊，但我是一首独立的诗歌。
6.日落江湖白许玖考虑了一整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学校，
找班主任把自己的志愿表改成了文科。重新分班，重新认识新朋友。还有和陈青云，
一周一次匆匆一面。杂乱无章又忙忙碌碌的十一月已然过去。这时的天气已经很冷，
冬日悄然来临。周日还下起了雪，天地一白。陈青云听许玖妈妈说，小玖月考成绩下来了，
数学很有进步，可能是适应文科班的缘故，总成绩不太理想，在家郁闷着，
于是他早早就到许玖家楼下，打电话给许玖。“小玖，下来看雪。
”许玖愁云惨淡的心情立刻得到解救，穿上昨天新买的羽绒服，踩着小皮靴，咚咚咚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