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之家挑选夫丈夫,向来严谨。
第一要门当户对,第二看品性修养。
没有哪个贵女愿意嫁给一个日日沉溺书画,无一官半职的男子。
她们追求的是家世的荣耀与夫君的稳重,而非一个不入流的纨绔子弟。
柳惜在这场虚假的斗争中,输得毫无悬念,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参与了这场斗争。
夜色浓重,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稀稀疏疏的打在庭院的海棠花上,花瓣承受不住雨水的洗礼簌簌掉落在泥地上,夏日的风搅弄着它。
今夜的月亮好圆,张遗想。
收回了目光,他快速从廊头下穿过,几滴雨水洒在他黑沉沉的衣服上,发出莹莹的闪光。
他推开书房的门,书房正中间放着一把椅子,柳惜瘫坐在上面,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尽管手被束缚,但他仍保持着一个放松的姿势,张遗缓缓走近,随意地绕到柳惜身前,低头凝视对方的侧脸。
柳惜衣领散开,露出胸前的肌肤,他头发束起,但由于没有打理略显得有些乱了,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透着几分懒散的冷淡,他扫了张遗一眼,微微勾唇,“张少将,有劳你邀我来府上,不知有何见教?”
张遗的目光冷冷地锁在他身上,心中暗自揣度,他究竟是故作镇定还是真与本案无关呢?
“柳公子”张遗声音如冰,带着一丝嘲讽“在刑部受了些委屈,不知道我这地儿你还满意吗?”
柳惜挑了挑眉,不顾他话语里的嘲讽“你的案子,真真是冤枉了在下,”他首首的看着张遗,波澜不惊。
张遗冷哼了一声,走到案桌前,双手交叠,他语气冰冷“若无干系,柳公子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儿?
刀光剑影的战场,你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活下来?”
柳惜不以为意,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怎么?
我还不能躲吗?”
他眼里带着戏谑“外面的人都动刀子了,难不成我还主动跑出去送死啊,那伙人压根就没发现我”张遗:“柳公子,这些话你骗骗我手底下的人就行了,骗不到我”双手被绑着,背硌在椅子上,隐隐有些痛,柳惜心里多了一丝烦躁“还是说,你因为找不到真凶,而要疑心他人?
你想随意找个人顶罪,而我就是那个最佳的人选”张遗一愣,心头隐隐作怒,他突然走到柳惜面前,伸出手,扣住柳惜的下巴,将他扳向自己,迫使柳惜首视他的眼睛。
“随意?
我倒是想看看,你嘴有多硬”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力道,压着柳惜下颌微微泛红,却又巧妙地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柳惜没有料到他的动作,愣了一瞬,随即抬了抬下巴,眼神带着一丝戏弄“那你这样盯着我,可有看出什么?”
张遗没有回答,眼神却冷了几分,指尖微微收紧。
他贴近柳惜,两人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屋外的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花香。
张遗审视着眼前的人“我告诉你,我那些惨死的弟兄们,他们也想活,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你最好祈祷不是你”他松开手。
柳惜摇了摇头,他似乎也有些怒了“你放开我,你若是要查,柳某可以配合,但你这般做法,是否也是过分了些?”
张遗转身“你最好是别露出任何破绽。
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崔渊停在门外躬身道“少将,韩将军来访”“请他去书房稍后”张遗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柳惜,缓缓走出了房门。
柳惜望着张遗的背影,收起了往日的轻佻,他缓缓环视了这间房,叹了口气,而后他双手灵巧一翻,绑在背后的绳索悄然滑落,他小声嘟囔“都红了”小道两旁种满了竹叶,雨水拍打着叶片沙沙作响,雨还在下着,张遗满脑子都是柳惜的声音,如若说他和这批货没有关系,倒也是说得通的,不过太牵强了。
刚踏入书房门前的廊道,门突然被“嘭”地推开了,李清都慌慌张张地从内间冲出,张遗猛的一个后退才堪堪躲过。
李清都急促地喘着气,抬头一看,无语无伦次道“张少将…”张遗看他耳根子通红,顺势朝房里探了一眼,张遗点头示意,跨步进去了。
“我说你,别真把人折腾坏了”张遗一边往里走,一边无奈道。
韩灼悠然翘着二郎腿,身上还穿着官服,细看衣服下摆皱巴巴的,他大手一挥,端起桌上的一口气喝了,咧嘴笑道“你不了解他,他这种人,就得这么治”“你…”张遗叹了口气,还未讲话便被韩灼打断“不提他了,你快把那小子放了”身为一等将军,韩灼常年驻守关外,与张遗不同的是,他多了几分匪气,那是在战场淬炼出来的气质,站在他旁边,倒衬得张遗有几分斯文。
“什么?”
张遗坐到另一方小桌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我好不容易给抓回来的,就这样放了?”
韩灼瞪着他,拍了拍桌“你私自将人提到你府上,己经越了规矩,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张遗偏过头,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眼神像是要把那地砖盯出个缝来,他脸紧绷着,半晌,他开口道“不行!
再给我一天时间”韩灼也黑着脸,他猛地站起来“今天必须给我把他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张遗缓缓转过头,看着他那张带着怒气的脸,眼神也冷了下来,韩灼看他这样,语气也软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的弟兄,为了这个案子,我又何尝不想他立马认罪伏法呢?”
韩灼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知道今天谁传召了吗?”
张遗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身着官服,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皇上啊,皇上!”
韩灼咬着牙说“几日后,翰林画院举行堂验,皇上钦点他主笔,说是为了画画出去找颜料去了,不知道这边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说咱们无故拿人,吓得我一身冷汗”韩灼手一下一下点着桌面,一字一句道“人,今晚必须送回去”张遗自知理亏,面色阴沉,毕竟这案子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上面又有人为他做保,看来不得不放人了。
“知道了”张遗朝门口喊了一声,语气中透出几分压抑的怒气,崔渊应声而入。
“把人放了,不用给他准备车马,扔出去便是,”张遗面无表情道,他语气冷冷的,周身像结满了冰,让人在炎炎夏日都不免打寒颤。
崔渊缓缓抬起头,眼珠转动,偷偷瞟了韩灼一眼,韩灼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崔渊会意,转身出去了。
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外,崔渊在柳惜前面引路,将他往门口带,柳惜手背在背后,悠闲地到处看,他欢快道“这院子不错呀,风景别致,但是布局略显单调了,依我说就该在这个地方再做个池塘,然后那边…”“柳公子,请吧”崔渊打断了柳惜的话,态度恭敬带着着冷淡,自家公子厌恶这个人,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崔渊行礼,低着头说“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柳公子见谅”柳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说,你们公子相信我是冤枉的了?”
他眼神里带着笑意。
崔渊往后一退,拉开半分距离,柳惜的手瞬间腾空,他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指“行啦,本公子这就走了,马车不要了,想必不是你们公子的意思吧”雨停了,一轮明月高挂,地面泛着雪白的光,今夜的月亮好圆,柳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