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着雨水的狂风灌进教室，将时遇的演算纸卷上屋顶。
那些写满希腊字母的纸张像白鸽般在头顶盘旋，最终纷纷扬扬落在两人发间。
"别动。
"时遇突然按住他要去捡纸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沈栖迟后颈的"7"字疤痕突然发烫，仿佛有人将烟头重新按在旧伤上。
他这才发现对方左手小指戴着银质指套，在昏暗天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班主任的尖叫声被风声撕碎："所有人！
去礼堂避灾！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课桌，时遇的保温杯滚落在地。
沈栖迟弯腰去捡时，瞥见杯底刻着极小的一行英文——Memory Reconstruction Center（记忆重建中心）。
"城南实验小学2009届。
"时遇的声音混着碘伏气息擦过耳畔，他正用缠着绷带的右手将校牌残片夹回笔记本，"你喂流浪猫时总把火腿肠掰成七段。
"沈栖迟僵在原地。
八年前那个暴雨夜，穿私立校服的男孩缩在垃圾桶后，浑身都是泥水混合着血渍。
小栖迟把自己藏在口袋里的火腿肠掰成小块递过去时，对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下。
"等我能画出完整的猎户座星云..."此刻时遇的钢笔尖悬在实验报告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Ψ²=|相遇概率|^2"的字迹旁，"就告诉你咬痕的秘密。
"礼堂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老槐树轰然倒塌的声响震得地板颤动。
沈栖迟在摇晃中扶住窗框，发现时遇白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缝线颜色与周围不同——那是用丝线反复缝补的痕迹。
"你的扣子。
"时遇忽然抬手，冰凉的指节擦过他锁骨处的烟疤。
沈栖迟这才发现早上匆忙间把第二颗纽扣扣到了第三颗的位置，露出一小片带着青紫掐痕的肌肤。
当带着药香的手指灵巧地解开错位纽扣时，沈栖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个距离能清晰看见时遇睫毛上沾着的水珠，以及左眼尾那颗随着眨眼忽隐忽现的褐痣。
时遇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一种很专注的神情。
周围的一切好像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彼此的身影清晰可见。
沈栖迟咳了一声，他觉得有点不自在，不过所幸时遇转过了头。
朦胧中沈栖迟听到他说，"天文社招新。
"时遇将重新扣好的衬衫整理妥帖，递来一张被雨水晕染的申请表，"每周三放学后，顶楼观测台。
"表格背面用铅笔淡淡勾着星图，沈栖迟一眼认出那是十三岁生日那晚，自己蹲在阳台上用摔碎的镜片拼凑出的北斗七星。
当时母亲正把父亲入狱的通知书撕成碎片，纸屑混着眼泪落在他后颈尚未愈合的伤口上。
沈栖迟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迷离，仿佛失去了焦点一般，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愣在了原地。
他的思维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了，脑海中原本清晰的画面和思绪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一层浓雾笼罩着，让人难以看清。
屋子里很黑，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谁都没有说话，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