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 复兴中路晨雾裹挟着梧桐絮粘在挡风玻璃上，邢琛的宾利添越碾过第三道树影时，骆钰阳正用遮瑕膏覆盖脚踝的旧疤。
后视镜里掠过骑三轮车收废品的老人，车架挂着的铜铃铛晃出细碎声响，与童年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勘测包在后座。
"邢琛单手转动方向盘，腕表表盘泛着冰川蓝冷光。
骆钰阳伸手去够时，真皮座椅突然加热，她的小腿撞到车载冰箱。
保鲜层里冻着两管颜料，孔雀石绿与普鲁士蓝——正是她提案里被否定的主色调。
车驶过外白渡桥时，货轮鸣笛刺破晨雾。
骆钰阳的遮瑕膏在掌心折断，2003年暴雨夜的汽笛声在耳蜗深处炸开。
那时母亲背着她穿过货舱区，生锈的集装箱缝隙漏下月光，像此刻邢琛指间忽明忽暗的烟头。
---**2006年春·虹口码头**九岁的骆钰阳踮脚往腌菜坛里塞硬币。
母亲在纺织厂上夜班，她蹲在码头库房写作业，货轮汽笛声总在七点零三分准时响起。
潮湿的咸腥气渗进算术本，把"36÷4=9"晕染成墨色花苞。
那日收废品的张伯掀开她作业本："女娃子写字像绣花。
"老人缺了食指的右手捏着粉笔，在水泥地上画出苏州河地图。
当粉笔头指向闸北发电厂时，铁门突然被踹开。
三个醉汉的影子在夕阳下摇晃，空酒瓶砸碎在腌菜坛旁。
骆钰阳抓起粉笔头躲进货箱夹层，听见张伯的铜铃铛被碾碎的脆响。
首到月光浸透码头，她才敢爬出来，发现老人用粉笔画的地图竟延伸到了黄浦江。
---**此刻·苏州河畔**邢琛的皮鞋踩碎枯枝，惊起白鹭掠过排污口。
他展开测绘图纸的动作像在秀场展示高定，袖口露出的铂金表链却缠住骆钰阳的发梢。
"污染指数超标十七倍。
"他递来检测仪，显示屏红光映亮她锁骨，"你的雨燕该窒息了。
"骆钰阳反手将采样瓶浸入河面，黑色油污爬上玻璃内壁："邢总见过白鹭在原油里起飞吗？
"她突然扯开发圈，长卷发扫过他手背，"就像您永远分不清靛蓝与群青。
"对岸突然传来油画笔触的沙沙声。
付简航坐在折叠凳上，白色衬衫被晨风吹得鼓起，画架上未干的颜料正往下滴落普鲁士蓝。
他的碳素笔在素描本上游走，临摹的正是在采样的邢骆二人。
"阳阳？
"他起身时碰翻松节油瓶，液体渗进鹅卵石缝隙，"我在美院带写生课，真巧。
"邢琛的钢笔尖戳破图纸："骆副主编的熟人？
"骆钰阳的指甲掐进采样瓶橡胶塞，2009年夏天的松节油气味突然复苏。
那时付简航在少年宫教她调色，蝉鸣声里他握着她的手涂改画作，首到她母亲冲进来撕碎画布——因为买颜料的钱是攒了三个月的早餐费。
"高中同学。
"她将污染样本贴上标签，邢琛突然拽住她手腕。
检测仪从掌心滑落，在付简航脚边摔成零件残骸。
---**9:15 河岸咖啡厅**付简航擦拭镜片时，骆钰阳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疤痕。
那是高三寒假，他替她在火锅店端盘子被热油烫伤的。
此刻这道疤正压着拿铁拉花的边缘，将天鹅图案割裂成两半。
"没想到你成了设计师。
"他往咖啡里加第三包黄糖，"以前你总说颜料贵得要命…"邢琛的皮鞋尖突然碰上她脚踝，卡地亚袖扣在桌面折射出菱形光斑。
骆钰阳的膝盖撞到桌底，拿铁在杯碟溅起褐色浪花。
三个人的手机同时震动，工作群弹出紧急通知：米兰秀场合作被竞争对手截胡。
"回公司。
"邢琛扯松领带起身，古龙水裹挟着压迫感袭来。
付简航却按住骆钰阳的手腕，体温透过GUCCI腕表传递："你当年送我的CD机，我还留着。
"玻璃幕墙外飘起细雨，邢琛的黑伞在门口撑开如鸦羽。
骆钰阳摸到包里未拆封的创可贴，突然想起昨夜便利店货架底层的暖宝宝。
她掰开付简航的手指，珊瑚色甲油在他腕表留下浅淡划痕。
---**11:30 总裁办公室**邢琛将解约函甩在胡桃木桌面时，骆钰阳正用镊子夹出高跟鞋里的玻璃碴。
昨夜庆功宴的香槟塔在她眼前倾倒，此刻碎渣还嵌在鞋底纹路里。
"对方用你母亲做文章。
"他旋开万宝龙钢笔，审批单右下角己签好名字，"疗养院缴费记录，很适合当催泪弹。
"骆钰阳的雨燕纹身在空调风里战栗。
她抓起钢笔划掉"特殊补贴"条款，墨水晕染了邢琛的签名："邢总觉得蝗虫群会避开同类？
"男人忽然掐住她后颈，拇指按在纹身凸起处。
监控摄像头红光在角落闪烁，他的唇擦过她耳骨："知道为什么选你勘测苏州河？
"另一只手点开手机相册，2009年虹口码头的老照片赫然在目——九岁的她正踮脚往腌菜坛塞硬币。
落地窗倒映着两人纠缠的身影，付简航的未接来电在桌面持续震动。
骆钰阳咬破的唇角渗出血珠，恍惚看见母亲在纺织厂清点布匹的身影。
她扯断邢琛两颗衬衫扣子，水晶纽扣滚进空调出风口，带起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