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三十六年,初秋。
泗水郡,沛县。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座古老的城池里,街道上人来人往,农户们扛着锄头从田间归来,商户们站在铺子门口叫卖生意,也有几个混混腰间配剑,在街头闲逛。
在城东头的一个院子里,顾言笔首的站着,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他的面前坐着一群孩童。
“刘肥,你回答一下,依我秦律,私通别家妇人该当何罪?”
一个胖乎乎三西岁的小娃娃,站起身来,挠了挠小脑袋,他左想想,右想想,这一题顾先生好像教过,但是他想不来了。
“先生,我……”“好了,你坐下吧,你看看你笨的,我都讲几遍了,你怎么记不住呢。”
“咳咳!”
顾言轻咳了两下,清了一下嗓子,“大家一定要记好了,私通罪,是重罪,可判作***,大家长大了以后,想要女人了,要明媒正娶,尽管别家妇人再漂亮,也不可勾搭,记住了吗?”
“记住了,先生。”
孩童们齐声答道。
教书先生顾言是一个穿越者,来自两千多年以后。
本是一个废物大学生,在一个无聊的周末下午,他来到学校图书馆里看历史书。
结果困意来袭,他趴在图书馆里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来到了秦朝末年,成为了一个教书先生。
不过不是那种传统的私塾先生,他属于是衙门的官吏,吃的官家饭。
秦一统六国之后,焚书坑儒,私人也不再允许办学堂。
顾言的这个职位,主要弥补传统私塾先生的空缺。
但他教的东西也和那些儒家书生不一样,他主要教的就是律法。
秦以法治国,让先生教律令,这是法家治国的手段,让百姓们从小就知道律令,知道刑罚有多么的残酷,从而产生畏惧之心,让百姓不敢违法,故而天下太平。
“张狗蛋,杀人,可判什么罪?”
一个瘦瘦的小娃娃站起身来,“杀人罪是死罪,会处以腰斩,斩首,五马分尸等刑罚。”
“那若是杀人者是小孩呢?”
张狗蛋答:”杀人者身高若不足六尺,会被暂免责罚,等待到他的身高长到六尺以后,再进行责罚。”
“呵!”顾言笑了笑,“你小子,倒是听我认真讲了。”
他接着又问道:“在背后议论别人,是犯罪吗?”
张狗蛋眨了眨眼睛,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儿说的说道:“议论别人,是犯罪,可族刑,不仅是自己,就连自己的族人也会被处死。”
“错!
你小子,不经夸呀,刚刚夸完你,你就胡编乱造是吗?”
张狗蛋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顾言道:“在背后议论普通人不构成犯罪,比如你们在背地里议论先生我,说我穷困潦倒,身无分文,虽然长得英俊潇洒,但是连媳妇都娶不到,这不算犯罪。
但若是你们在背后议论说,秦如何如何不好,官员如何如何不好,皇帝陛下如何如何不好,这就构成了诽谤污蔑罪,可处以族刑,若是你们运气差,三族都被要杀光。”
小孩们都仔细的听着。
一个十岁左右小孩突然站了起来,他问道:“顾先生,那若是在街上真的看到了一个官员做坏事,那也不能说吗?”
“不能说,别给自己惹麻烦,更别给自己的家人惹麻烦。”
“那若是官员犯法欺负人,我能出手相助吗?”
顾言道:“不能出手相助,官可管民,但民不得管官。”
“那若是官差欺负人,在街上把人给打死了呢?”
“他打死人自然会有更高级别的官员处理,轮不到民来插手。”
“那若是没有更高级的官员管这事呢?”
听到学童这么问,顾言很是欣慰,因为他发现,在自己这段时间的教导下,这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己经有求知欲了。
顾言反问,“那你觉得,若是没有更高级的官员来管,这事儿该怎么办?”
“额……先生,我说不好,还需向你讨教。”
顾言淡淡笑了笑,“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现在还不太好回答。”
夕阳缓缓下山,天也慢慢暗了起来。
他把竹简合了起来。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了,大家都回家吧!”
官员不作为怎么办?
其实答案很简单,那便是,把桌子给掀了,谁也别吃。
但是这种话,现在还不能说,时机还不成熟,目前秦的统治还很稳定,若是自己的反心暴露出来,小命都不保了。
这种事情不能急,书要慢慢教,事情要慢慢来。
顾言都说了今天的讲课结束了,但是孩童们都不愿意走。
王游道:“先生,再讲一会儿,天还不黑呢,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做。”
学童们其实附和道:“是呀,先生,再讲一会儿。”
这个王游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孩童中,有些威望。
原因无他,因为他爹王陵是本地士族,家里有些钱财。
其实跟后世的学校 也差不多,有钱有势家的孩子,在学校里总是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感。
普通人家是孩子,也总是爱簇拥在这些士族孩子的身边。
顾言问:“那讲什么呢?”
“先生,随便讲吧,我们喜欢听先生的课。”
王游道。
“那你们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王游问:“先生,前些日子,咱们县的县令娶了街上卖菜的李姑娘,那个李姑娘不愿意,结果被官差强行押走,送到了县令府上,这算不算强抢民女?”
“当然算了。”
“算的话,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死罪!”
“那为何县令还敢如此?”
“掌握规矩的人,往往可以不遵守规矩!”
“啊?
什么?”
那些年龄小的学童都没听懂,但是十岁以上的都明白什么意思。
王游也听懂了,他嘟囔道:“我也想掌握规矩。”
又一个学童站了出来,是一个农家的孩子,己经十三西岁了,他颇为有些气愤的说道:“顾先生,这么说,这些律法就是给我们这些,掌握不了规矩的人定的?”
顾言觉得,今天讲的似乎有些过火了,再讲下去,马上就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他道:“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不是说,是特意为谁定的。”
“那怎么才能制定规矩?”
王游问。
一个个孩童们,瞪着发光的眼睛看着顾言。
就在顾言思考还怎么回答的时候,一个中年官吏,来到了院子里。
他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上司,县里的主吏,萧何,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