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黄泉鬼市)青州城的血雾在身后凝结成茧。
白凡云躺在腐木舟中,舟身刻满镇魂符,符纸却被幽冥河的浊浪蚀得残破不堪。
姜木璃立在舟尾,烬魂绫缠住战戟横亘膝头。
绫上金火己黯,露出焦黑底色——那是被母巢酸液腐蚀的痕迹。
“别碰水。”
她指尖挑起一盏骨灯,灯罩以人颅制成,下颌骨开合时吐出幽绿萤火,“幽冥河的水……吞魂。”
少年望向河面。
浊浪中浮沉着无数苍白手臂,指尖挂着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婴儿脊骨。
铃音荡过时,他腕间幽冥源核骤然发烫,核内裂纹渗出黑血:“这些是什么?”
“债。”
姜木璃碾碎萤火,火屑落入河中,照亮水下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椁。
棺盖缝隙探出母巢根须,根须缠着腐烂嫁衣,“三百年前死在你戟下的冤魂……都在等你偿命。”
腐舟骤震!
一具女尸攀住舟沿,腐烂面庞挂着笑,眼眶内蜷缩着母巢幼虫:“郎君……娶我可好?”
姜木璃挥绫斩断女尸手腕。
断腕坠入河中的刹那,整条幽冥河沸腾!
数千棺椁破水而出,棺内冲出青面尸傀。
尸傀脖颈拴着青铜链,链头锁在姜木璃脚踝:“你果然……把我也炼成尸傀了?”
“闭嘴!”
战戟横扫,煞气凝成赤甲骑兵撞飞尸群。
白凡云虎口崩裂,源核黑血顺戟纹流淌,“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我的孽债。”
姜木璃足尖轻点,青铜链绞住一具尸傀。
尸傀嫁衣下露出森然肋骨——肋骨折断处刻着“白氏凡云”西字,“三百年前,你用这戟屠尽幽冥七十二城……包括我的故土。”
尸傀暴起!
口中吐出桃木钉,钉头沾着黑脓。
姜木璃侧身闪避,木钉擦过战戟,竟蚀穿戟身一道古篆:“小心!
钉上是你的心头血!”
白凡云旋身劈斩,戟刃却滞在半空——那尸傀的面容,竟与姜木璃有七分相似!
尸傀指尖抚上戟锋,黑血渗入篆文:“凡云……你答应过,会以战戟为聘礼……”姜木璃瞳孔骤缩。
她并指刺入心口,扯出一缕金线——正是七情魄中的“爱魄”。
金线缠住战戟,戟身煞气暴涨,将尸傀撕成碎片:“蠢货!
这是母巢幻化的因果劫!”
碎片中浮出青铜镜,镜面映出过往:红衣姜木璃跪在尸山血海中,战戟贯穿她心口。
戟尖挑着一枚合卺杯,杯中盛满幽冥河水:“饮下它……你我恩怨两清。”
她仰头饮尽,河水腐蚀喉管,声带化作血沫:“我要你……永生永世欠着我!”
现实中的白凡云头痛欲裂。
源核裂纹蔓延至左眼,瞳孔渗出黑血:“那不是我……我没做过!”
“是吗?”
姜木璃掐住他脖颈,逼他看向河面。
水中倒影竟是个玄甲将军,面甲下双眸猩红,脚踩尸骸垒成的祭坛:“以万魂饲戟……方可成兵主!”
腐舟撞上鬼市码头。
码头悬满人皮灯笼,灯下蹲着个驼背老妪。
她手中骨梭正缝补一张少女面皮,针脚处滋生出母巢幼虫:“新客典当什么?
魂魄……还是良心?”
姜木璃掷出青铜链,链头拴着的母巢幼虫仍在蠕动:“换一壶剜心酒。”
老妪咧嘴,齿缝爬出蛆虫:“用母巢饵料换酒……姑娘好胆识。”
她剜出幼虫眼珠投入酒坛,坛内顿时传出惨叫,“喝了这酒,可忘前尘……可要喂他?”
“他配吗?”
姜木璃夺过酒坛痛饮。
酒液腐蚀唇角,她却将最后一口渡入白凡云喉中,“我要他清醒着……受尽折磨。”
酒入喉如刀剐。
少年咳出血块,血中竟有金线游动——那是姜木璃的“爱魄”残片!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嘶吼。
码头的灯笼骤然全灭。
黑暗中,战戟煞气不受控地暴走,戟锋劈向姜木璃心口!
“噗嗤!”
戟刃穿透姜木璃右肩,将她钉在青铜柱上。
柱身刻满合卺咒文,此刻吸饱鲜血,竟凝成三百根母巢根须!
“对……就这样恨我。”
她徒手攥住戟刃,掌心白骨被煞气腐蚀,“你越恨……母巢便越疼!”
幽冥源核轰然炸裂!
核中冲出一头母巢幼虫,口器咬住战戟。
戟身古篆崩碎,煞气反噬白凡云心脉:“姜木璃……你算计我?!”
“算计?”
她扯断烬魂绫缠住幼虫,绫上金火焚尽幼虫口器,“三百年前你为炼戟屠城时……可想过被算计?”
鬼市崩塌。
腐萤聚成漩涡,将二人卷入幽冥河底。
河底沉着姜木璃的青铜棺,棺内铺着她腐烂的嫁衣。
衣摆处绣着血誓:“凡云弑妻之日……即是母巢化龙之时。”
白凡云昏厥前,听见她最后一句呢喃:“记住……你的怒,是我最好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