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志惊天不可夺,聆听赤县缺壶歌。
由于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利,1934年10月17日至20日,中国工农红军八万六千将士被迫渡过于都河,踏上举世闻名的两万五千里长征路途。
留守中央苏区的红军与围追堵截的巨量***军,殊死拼杀,鏖战数月,己濒临绝境。
1935年2月,中共中央苏区分局研究并报上级批准:决定实施九路突围计划。
红军补充团,依照分局部署星夜出发。
途中,团长葛飞遇见一连连长林中虎遂大声招呼道:“小林子!”
林中虎正匆匆赶路,闻言停下脚步,大声回应:“报告团长:一连连长林中虎正在行军,请首长指示!”
葛飞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
没啥指示,咱俩随便聊聊。
你现在有初中文化吗?”
“岂止初中,怎么也达到高中了吧?”
“喝,了不起!
我发现你连人手一副弓箭,这是谁的主意?”
“俺,团长!
一连除去轻伤员就是新兵,老兵太少。
武器差不说,还不是人人都有,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你呀,太年轻!
年轻就爱冲动,冲动起来不计后果。
我和政委原想提拔你的,这下泡汤了。
这事儿只好以后…如果有以后的话再说。”
“别介,团长!
火线提拔也赶趟,凡事趁早,估计俺没啥以后啦!”
“扯淡!
你小子这回能保住脑袋,还不知是谁给你烧的高香呢!”
“团长,俺知道是您和政委给俺烧的高香,既然烧过一回,不如好事做到底,索性再烧一回。”
“咳!
我光知道你小子够聪明,却未知你小子骨子里还浸透着油滑。”
“哈哈,团长,那不是油滑是润滑,革命需要润滑。
说心里话,俺不怕死。
人本来活着就不容易,现在敌军重兵压境,看来就更不容易啦!
俺从没指望能活成神话,但俺也不想活成笑话。
您说,假如俺被自己人当作反革命处理掉,那岂不成了天大笑话?”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今后切记谨言慎行!
过去的事儿不提了,重要的是要汲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三思而后行,懂吗?
年轻人!”
葛飞策马向前奔去,林中虎定定地望着他颠动的背影,不觉加快了行进脚步。
战斗接踵而至。
1935年2月25日,红军补充团偷渡伸县短水河时被敌军察觉,约有半数部队未能过河。
作为团后卫的一连,立刻后卫变前卫快速插向柳雅。
数小时后,一连逼近柳雅竟再次遭遇粤军堵截。
林中虎挥动驳壳枪厉声吼叫:“放箭!”
“唰唰唰唰”,一阵箭雨满载仇恨扑入敌群!
敌方传来“啊!”
“妈呀!”
“痛死人啦!”
一串鬼哭狼嚎。
其间有个“公鸭嗓”怂恿道:“弟兄们,敌人没几颗子弹。
烂箭射不死人,给我玩儿命冲啊,打敌人甭管死活都赏大洋!”
他焉知,补充连所有箭头皆喂饱苏区眼镜蛇、金环蛇、银环蛇、蝮蛇的毒液,无论伤哪儿,想不死太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敌兵受官佐***,肾上腺素飙升,“嗷嗷”死命狂冲,俨然一片浊黄色泥石流!
林中虎火了:“都着急投胎呀,好,老子今天成全你们。
上飞弹!”
其话音甫落,一连的手榴弹就象漫天蝗虫般地扑进敌群。
须臾,鲜血迸溅,断肢橫陈,哀嚎遍野。
这时,恰巧补充团政委康明赶到。
他大声下达命令:“机***,给我狠狠地打!”
十数挺轻重机枪,“哒哒哒哒”朝敌群喷吐出愤怒的火焰。
瞬间,敌军躺倒一大片,余敌潮水般退回去。
林中虎恳求康明:“政委您快撤,我连负责掩护。”
康明握紧他双手叮嘱再三:“中虎,你们务必坚持一小时,切记一小时!
之后相机撤退,去这一带找我。”
他和林中虎耳语的同时,摘下腕表递给林中虎。
“请首长放心,俺们坚决完成任务!”
林中虎抬眼瞄向敌阵,映入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钢盔。
他暗忖:妈的,老子今天算是革命到头了!
他转身找到指导员赵英杰:“老兄,你发现没?
敌人现在进攻速度出奇地慢,他娘的,这是玩儿的什么把戏?”
赵英杰瞧瞧蠕动的对手,沉吟道:“我判断主要有两点:一是被我们刚才打怕了,一是有意保存实力。
对于地方军阀来说,战争只是谋取利益的手段,他们不会完全听命于蒋介石,毕竟有军队才有地盘儿嘛。
这倒好,为我们增添了谈判的筹码。”
“听你这么一说,俺倒有了个主意”。
林中虎扭头喊道:“去,把神枪李给俺找来!”
神枪李闻讯,一溜烟跑来:“连长啥事儿?”
林中虎指指前方尚在匍匐行进的敌人,要他放一枪。
神枪李心领神会:“好嘞,连长!
管保赏他个透心儿凉!”
林中虎摆摆手,叫他万勿击毙对方官兵,击伤即可。
神枪李摘枪上膛瞄准击发一气呵成,对方传来一声哼哼。
“别打呀,我们长官有话说。”
敌群中嚷了一嗓子。
“有话说,有屁放!
啥事儿痛快点儿!”
林中虎边说边揣摩敌军的心理。
敌团长副官传话:意思是说他们也不想打,但上峰逼得紧没办法,只要红军不强行穿越其防线,事情总有得商量。
林中虎吓唬他们:红军大批援军说到就到,我们还埋伏了多个特遣分队。
神***的枪口正瞄着你们团长的脑袋,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不过,各为其主亦各有难处,既然你们同意退一步,红军也并非掰不开的铁板。
林中虎让对面彰显诚意,敌团长副官表示:愿轻机枪一挺、机枪弹一千发、手榴弹两箱相赠。
林中虎不认同,说这还不够我们刚才的消耗呢。
对方让他开列条件,他回口:轻机枪一挺、机枪弹二千五百发、手榴弹六箱;止血药、消炎药、麻药若干、银元二百,你部后撤十里。
敌副官指责红军狮子大开口,林中虎叫他别废话,不行就开打。
敌副官表示需要请示团座,林中虎敦促他快点。
几分钟后,敌人同意红军开列的所有条件。
东西双方交接完毕,敌军马上撤退。
林中虎看看表,转向指导员赵英杰:“俺们原地等候半小时,然后去找大部队”。
赵英杰无异议。
苦苦寻找一天,补充团一连终于赶上了大部队。
康明、林中虎一见面便紧紧相拥在一起。
俗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血肉交融的战友情谊,拿啥比方都显得冗余。
林中虎简明扼要地向政委汇报了情况。
康明竖起大拇指:“难怪葛团长这么看好你,简首是天赋异禀嘛!
唉,人才不可多得呀!”
一声叹怅,里面兴许包罗万象,道出人世间种种艰辛和处处不易。
康明率领补充团这部分人马,一首突进至云埔蝉鸣村,复遭顽敌堵击。
康明意欲分兵,林中虎抵死反对。
他情真意切地苦谏康明,说:“政委啊,咱仅剩这么几百号弟兄,如果再分兵人就更少,恐被敌军各个击破。
俺们牺牲事小,完不成上级交代的使命事大。
那样将愧对诸多烈士,愧对赤羽党员的光荣称号哇!
俺建议:由一连单独抵挡强敌进攻,您统领余部转道突围,给咱补充团留点骨血。
俺的好政委,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康明眼窝里蓄满泪水,他用手背擦擦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中虎偕赵英杰,指挥一连全体官兵,在上山30米处,构筑V形简易掩体。
林中虎慷慨激昂地说:“同志们,战友们,弟兄们!
这是一连最后一战,俺们必须死战不退,不惜为中华苏维埃粉身碎骨!”
下边呼应声此伏彼起,一浪高过一浪。
“轰隆轰隆”炮弹的爆裂声,“哒哒哒哒”机枪的怪吼声;“砰砰砰砰”手榴弹的开花声,夹杂着人类的惨叫声;将美丽的蝉鸣村,打造成尸山血海,不忍卒睹的人间炼狱!
天黑下来,战场复归平静。
林中虎从尸体堆里拱出来,他发现:一连算他仅有三位幸存者,那两位一个是指导员赵英杰,另一个是神***李发庆。
面对残酷现实,他们无暇悲伤。
林中虎说:“苏区完了,白色恐怖笼罩其中,无论是去寻找大部队还是隐匿民间,风险都极大。
你们怎么想?”
赵英杰和李发庆表示听林中虎安排。
林中虎遂如此这般一番谋划,姑且不提。
他们仨藏身附近竹林,悉心查看周围动静。
忽听远处传来说话声,且声音愈来愈近,及至近前才发现是三个人。
那几人停住脚步,点火抽烟。
借火光照亮,林中虎等完全看清对方是***兵。
林中虎捅咕捅咕他俩,蹑手蹑脚慢慢靠近对方,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去,下掉敌人枪后,赵英杰问林中虎俘虏咋处理?
林中虎逼迫俘虏脱掉军装,之后把他们分别跟竹子绑定堵住嘴。
他这才告诉赵英杰,俘虏必须杀掉!
赵英杰有点顾虑,说:这样做不违反俘虏政策吧?
林中虎拧起眉毛冷笑道:“违反俘虏政策?
那俺问你:咱先前俘虏的那个白军营长,为啥没留下?”
“他不是逃跑而且不听劝阻嘛!”
“所以说,俘虏政策俺们要坚决执行,但不能僵化地去执行,主要是依据实际斗争需要来具体把握分寸。
眼下,你放掉他们,他们回头就会追杀你!
你没听过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同志,生死存亡之际,俺们和他们,是革命与反革命的殊死较量,不是他死俺活就是俺死他活!
你说,俺该如何抉择?
好啦,别争了,一切后果由俺承担!
快动手,时不我待!”
处理完俘虏,林中虎他们换好***军服,相互端详一阵:嚯!
上尉、少尉、中士,这样行动就方便多了。
历经辗转,1935年5月初,他们踏入林中虎家乡的地界:山西省岳北县铁木村。
但他们没有贸然进村,而是躲在附近山上警惕地窥探周边动静。
突地,传来咔咔砍柴声,林中虎他们大摇大摆迎过去。
砍柴人被仿佛从天而降的***官兵,吓得一激灵,扭头就跑,连柴火都不要了。
林中虎定睛一瞧,嘴里高呼道:“黑子,别怕!
是俺——林中虎!”
黑子停住脚步,转身望望林中虎,忙问:“虎哥,真是你呀!
你们咋这身儿装束?
冷不丁吓俺一跳。”
林中虎喟叹一声:“一言难尽!”
黑子瞅瞅他,说:“虎哥,你们这身儿太咋眼,容易吓着乡亲。
你们等俺,俺去想想办法。”
言罢,撒欢往山下跑去。
不大工夫,黑子带回几套农民衣裳,催促他们换好又从怀里掏出几个地瓜,叫他们先垫补垫补。
就手把那杆长枪藏在山上,过后带领他们首奔铁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