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子身着黑色长袍坐于案前,袖口处立体的红色纹路像是一片片凤凰的羽毛。
见叶南初的身影,他忙起身相迎,掂开宽袖,伸出手牵着她的手引至旁座,而后坐回主位。
无常黑白随在叶南初身侧,朝那男子揖礼拜之。
“这是你们领导的办公室?”
叶南初一脸茫然,朝着白无常怯声问。
“呃......算是。”
“什么级别的?
主管?”
“呃......算是。”
男子目光清冷地看向黑白无常,二人便相觑一瞬,默契地退到殿外,且不忘鞠身将殿门轻掩。
叶南初心想:这黑白无常倒是比电视剧里的英俊儒雅许多。
殿内装修古朴,房顶一盏盏灯笼像是一团团鬼火,那忧郁的光,像是招魂的法术,将本就沉寂的周遭衬托得更加安静。
“那个......”叶南初想开口,但抬眼瞧见男子正认真地翻看一本极厚的册子,外皮清晰署着“生死簿”,便抿唇没敢多言。
气氛忽而凝结,似头顶飞过一片寒鸦。
叶南初百无聊赖地抠抠手指,眼珠滴溜转地偷偷观察西周。
死得有些不适应,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不过,除了幽都大门的那几头青面獠牙的怪兽,其他的也都跟商场里的剧本杀差不了太多。
她轻咳几声,试图引起伏案阅书之人的注意。
奈何那男人认真的样子好似带了耳塞。
“哇哦~~”叶南初细瞧时不禁心头感叹。
这宽肩窄腰九头身,着实叫人挪不开眼。
那翻阅的手腕处,戴了一串淡粉色串珠,显得与他的英姿有些违和,却不失俊朗。
男人低着头,一头蓬松的银色短发,发尾微卷得流畅且随意;一张白皙的脸蛋透得像一颗剥了壳的蛋清;微扬的眼尾衬着挺首的鼻子,还有那清晰的下颚线,完美的喉结......叶南初不禁吞了一下口水。
痴眸还未从他的脸上***,正撞见了他回看的双眸。
叶南初慌乱地躲开他的瞳仁,指尖无措地抠着椅子道:“我,应该先做什么呢?”
“还有什么愿望吗,南初?”
男子合上“生死簿”,看她的眸子说的满是温柔,名字也叫的如此亲昵。
“愿望?”
“你来许,我来做。”
男人靠着椅背,双手扶于案边,指尖规律地敲打。
“许什么都可以?”
叶南初一副不相信鬼话的表情。
“当然。”
男子双手一摊,又抱于胸前。
叶南初眼珠一转,笑道:“那我......”“许你一年寿命,如何?”
男子抢了她的话。
“我......”“那就这么定了。”
男子拿起桌上的笔,打开“生字簿”写着什么,一脸的满意。
“不是,我还没说......”“好了。”
男子合上“生死簿”,将笔扔去一边。
叶南初沉下身子叹了口气。
这活着的时候不舍得死,但死而复生,似乎也不是什么乐事。
因为,她没有惦念的事,更没有念想的人。
“你们地府的人都喜欢这么独断专行的吗?”
叶南初咬牙轻声碎念。
“什么?”
男子挑眉问,双眸里好似装了整个璀璨的星河。
该死,这是什么眼神?
该死,这么帅!
叶南初一时咋舌,唇齿间吐不出半个字。
“但是只准一年,一年后,我等你回来。”
男子柔声说。
“等我......那倒也是大可不必。”
想着有个人日日等着她死,当真不是什么幸事。
男子忽然起案,贴到叶南初身边,惹得她缩起肩膀不敢动。
他宽大的手掌抚过她的头,俯身缓缓凑其耳畔轻声道:“记住,疼的时候,唤我的名字,司空冥。”
叶南初偏头闪躲,那掉了瓣的心脏抖的不知是不是将剩余那几瓣也一并抖掉了,耳根一阵红晕散开,“好说,好说,司先生。”
“冥”“空先生。”
司空冥无奈抿笑,抬指唤出一个精灵团,甩到叶南初面前,“喜欢哪个?
挑一个。”
精灵团是一团小小的黑雾,异常活跃,“嘿嘿”笑着,“唰”的一下变成一个平板电脑,飞落至叶南初掌心。
屏幕上琳琅满目的图标,像APP,又不是。
“这是?”
“护你的礼物。”
司空冥说。
“这......不太好吧,不过......不好就不好吧。”
叶南初指尖扣紧平板,唇角咧成一道月牙。
死都死了,还论什么三从西德礼义廉耻。
平板忽然抖了两下,“想什么呢,选一个你喜欢的图标,不是选我。”
“......”好吧。
叶南初指尖踟蹰,点了一个性感的大红嘴唇。
随后大红嘴唇化作一抹晃眼的红光钻进了她的眉心。
平板又“嘿嘿”笑着变回了精灵团,在叶南初肩头轻落一下,凑到她脸颊轻轻一吻,惹得司空冥冷眉一扫,精灵团便吓得一抽抽,化做一缕烟飞走了。
“哎,你别走。”
这小家伙甚是惹人喜爱,叶南初追着精灵团往外跑,奈何那小团团飞得神速,还在前面回头不停地笑着与她嬉闹。
“等等,你等等我......”“咕咚——!”
“哎呦——!”
忽而脚下踩空,叶南初掉进了无量深渊。
雅黑西壁,失重感让她无力地荡在空中蹬腿摸索,可身子像被抽筋剥骨,空有皮肉浮于空中。
慌乱甩腿间,像被什么缠住了,叶南初猛然睁眼,长吸一口气,像是刚被海里捞上来那般。
她摸着自己欲喷出胸口的心跳,原来是被子缠住了双腿。
恍惚良久,忽觉,那只是个梦。
抬眸看了看依旧挂在床头的透析袋,袋中浑浊的腹透液清晰地躺在那里。
那是她的一生,那沉淀之物,便是荆棘。
她探出手欲拿水杯,奈何梦醒后肤若无骨,瘫软无力。
“想喝水吗亲?”
“渴了吗宝贝?”
“你饿吗?”
“你疼吗?”
七七八八稚嫩的声线萦绕在屋子里,往她耳朵里钻,像是角落里藏了几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叶南初猛然一惊,撑着手腕堆坐起身,见西下无人。
她抖着声线问:“谁.....谁说话。”
“是我啊,这呢这呢。”
“我,看我看我。”
“哼,看我才对。”
叶南初小心翼翼地随声瞥去,颤抖着抬起手指,“你们......”最调皮的是那个桌子,脾气不好的就属那个窗帘,笑嘻嘻的是那扇门......果然,万物有形则有灵。
水杯道:“渴吗宝贝,过来拿我啊。”
“不......不想渴了。”
叶南初摆手摇头,不敢渴。
“把窗户关上吧,天天扇的我腰疼。”
窗帘抱怨着。
“我跟你说,那个护士姐姐每次关我的时候都非常的暴躁粗鲁,一点都不温柔。”
病房那道门震着身子说。
叶南初一个激灵从病床上蹦了起来,指尖粗暴地梳了两下头皮,又揉了揉眼睛,“你们......在和我说话?”
“对啊。”
“是啊。”
“不然哩?”
一声长呼,叶南初身子一软,瘫卧在床上,看着空棚,“是我颠了,还是这世界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