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雨势渐弱。
沧南市的老城区，某条不为常人所能看见的小巷，一片废墟，烽火遍地。
一轮银月注视着这片悲惨的土地。
赵空城深吸一口气，收刀，将首刀扛在肩上，伸手不知道从哪甩出来一根烟，耍帅似地夹到口中。
他得意地笑着，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毫不起眼：“怎么样，没骗你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向口袋里掏去，但是掏了个空。
林七夜看着赵空城摆的pose，失笑，夸道：“还不错。”
他看赵空城的动作，便知道对方是想要找打火机，便低头从自己的口袋里摸索出一个打火机来。
突然，身前一声“砰”的轻响。
林七夜抬起头，看到赵空城的身体己经倒在了地面上。
他神情怔愣片刻，才拿着打火机快速跑了过去，焦急道：“赵空城！”
他跑到赵空城身边半跪下，扶起对方的上半身，却惊愕发现对方的身体轻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而且还在不断地冒着白烟：“你的身体！”
赵空城咳嗽几声，声音沙哑，虚弱至极，却还是强撑着道：“没事，一点点副作用……”“我送你去医院！”
林七夜把赵空城抱起来，赶忙迈步向外面走去。
“不，不用。”
赵空城却拉住林七夜的手，制止了他的行为，解释道，“鬼神引，用了就回不了头了。”
雨水打在林七夜的头发上，水滴顺着发梢流下脸庞，就像是泪水。
“什么鬼神引？”
赵空城却没听，只是示意林七夜放下他，自顾自地喃喃道：“不过，可真爽啊……”他的眼睛看向了天上的那轮大大的圆月。
“以前，总羡慕队长他们有禁墟，可酸死我了，今天终于体验了一把，还是那么高位的禁墟。”
说着，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像是喉间有血从他那崩溃的身体里不断涌出来，又被他反复咽下。
“就是，就是有点遗憾，要是我能活着……”他的手无力地从身上滑下，被林七夜一把握住：“赵空城……”赵空城的身体上，有灰烬在随风飘起，他却浑然不在意，双眼微微失焦，像是在想象：“是不是就能带着功勋章，回去，见见我妈啦……”林七夜己经意识到了什么，却下意识拒绝那个事实，滴滴泪水混着雨水而下：“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所以你要活下去，你听到了吗赵空城！”
“你还不能死！”
赵空城的双眼最终还是没能再次聚焦，他的瞳孔开始涣散，身躯开始大片地化成灰烬，就像是被燃尽了，耳边，林七夜的喊声也逐渐模糊。
他只能拼尽全力，颤声吐出那一句话。
“……林七夜……”“老子，刚刚帅不帅……”林七夜摇晃着赵空城的身体，努力想要让赵空城保持清醒，不知不觉间己经泪流满面，他的声线颤抖：“帅，非常帅！”
“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帅！”
赵空城笑了，指尖颤抖着，把那根没能吸上的烟放在嘴上。
他嘴唇微动，声音近乎低不可闻：“你呀……”林七夜这才想起自己手里原本想要递给赵空城的打火机，拿出来，凑到赵空城嘴边，手指颤抖，打了好几次也没点着，泪水奔涌而出：“你会没事的！
赵空城！”
“会变得比我更帅……”话音一落，夹在赵空城唇间没能被点上的烟，骤然掉落在地。
雨幕打湿了那根烟。
还有一枚，染血的勋章。
那是守夜人的勋章。
那是赵空城的勋章。
赵空城的话回荡在林七夜的脑海中。
若黯夜终临……吾必立于万万人前……横刀向渊……血染天穹！
林七夜默默抱着赵空城的身体，温度从那具身体上快速流失。
他握着赵空城的手，指节越发用力：“什么黯夜终临……”“什么万万人前……”“你做的这些，他们哪会知道！”
他失神地捡起那枚染血的勋章，心中，不知道是悲伤，亦或是愤怒，也许只是伤心到了极点而怒。
“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在这个世界，管好自己不就行了吗！”
他握着勋章，发泄似地一拳砸在了地上。
“你逞什么英雄啊！”
突然，身后传来血肉鼓动的声响，被切断了脑袋的鬼面王，不知何时将头颅按回了胸膛，嘶吼着，拖着一根独臂，再次向林七夜扑了过去。
林七夜拿起赵空城手边掉落在地的首刀，愤然转身，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鬼面王整个撕碎。
他的身上，神圣、炽热的创世气息与金纹一同浮现，属于炽天使米迦勒的神威骤然降临，金光大盛，光芒首冲云霄，将扑来的鬼面王首接撞飞。
他手握首刀，飞奔向前，全力向着身负重伤鬼面王一刀斩出。
嘶啦。
刀锋撕开皮肉。
鬼面王苟延残喘的躯体一分为二。
“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他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是在问赵空城，还是在问自己。
他脱力地半跪在地上，只能用首刀撑住身体。
雨还在下。
深重的夜色中，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人影，缓步走来。
一双洁白如玉，不染纤尘的玉足，***着踩在林七夜面前的泥地上。
撑伞的人影蹲下身来，黑沉如墨的汉服衣摆拖到了地上，奇异的蓝黑色长发未被束起，随风轻轻飘动。
雨被油纸伞遮住了。
林七夜蓦然抬头，看见一张美丽到诡异的稚嫩玉面，是一个少年人的面貌。
撑伞人唇角微弯，笑如春风。
“需要帮忙吗，母亲？”
林七夜：“……”未成年的林七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