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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来的乐师

发表时间: 2025-04-03
朱雀大街上飘着新出炉的胡麻饼香气,祁之之提着鹅黄襦裙的裙摆蹲在糖画摊前,发间金步摇随着她吞咽口水的动作晃成一片碎光。

“老伯,我要画只抱着松果的松鼠!”

“夫人...”丫鬟春桃绝望地拽她袖子,“这是给孩童买的玩意儿。”

“谁规定松鼠只能给小孩看?”

祁之之接过糖画,舌尖卷走松鼠尾巴时,余光瞥见斜对面绸缎庄的老板娘正用手绢掩着嘴和旁人私语。

她舔着糖片轻笑,昨日在百味斋啃酱肘子被撞见时,对方也是这副见鬼的表情。

梧桐巷的青石板路上,祁之之的软底绣鞋踏出轻快的节奏。

腰间荷包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叮当作响——里头装着刚买的椒盐酥饼、腌梅子和裹着霜糖的柿饼。

路过永和茶楼时,二楼雅间突然传来茶盏磕碰的脆响,她仰头正撞见几位戴帷帽的贵妇慌忙缩回雕花窗后。

“小桃你瞧,”她咬开酥饼的芝麻外壳,蜂蜜糖浆顺着虎口淌下来,“她们定是在说我今日的裙子。”

丫鬟盯着她短及脚踝的改良襦裙,想起今早夫人把三件外裳裁成一件的壮举,痛苦地闭上眼睛:“您把云锦裁成短打,公公书房那套汝窑茶具都快被各府拜帖淹没了。”

“那些帖子是不是都带着点心匣子?”

祁之之眼睛突然亮起来,“昨日刘尚书夫人差人送来的琥珀核桃真不错...”话音未落,前方珠玉阁传来一声惊呼。

祁之之拎着裙角冲进去时,掌柜的羊角胡正在剧烈颤抖:“裴、裴夫人!

这红珊瑚禁步是要佩在腰间的,不是让您当项链戴啊!”

“可是挂在脖子上更方便拿取呀。”

祁之之把禁步转了个方向,缀着的银铃铛发出清越声响。

她忽然瞥见门外闪过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立即抓起柜台上新到的翡翠镯子套了满臂:“劳烦掌柜的,这些我都要了——用方才当项链的那套戴法。”

当夕阳把裴府檐角的嘲风兽染成蜜色时,祁之之正趴在凉亭石桌上研究新买的波斯琉璃盏。

石阶下传来小丫鬟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听说夫人今日在珠玉阁,把东珠璎珞缠在发髻上当步摇...”“错啦,”她突然探出头,惊得小丫头们差点打翻果碟,“那串东珠我拿去拴后院的狸花了,它总挠坏你们公公的宝贝匣子。”

裴寂跨进院门时,祁之之正指挥家仆在桂花树上绑秋千架。

她踩着木梯把麻绳往枝杈上甩,石榴红裙摆扫落一蓬金黄花雨,发间别着的翡翠蜻蜓在夏风里颤巍巍地晃。

“祁之之!”

这声轻唤让祁之之差点栽进树下腌梅子的陶缸。

她扭头看见自家夫君官服上沾着可疑的糖霜,身后还跟着个抱琵琶的粉裙姑娘,那姑娘发髻上别着的金镶玉蝶簪正闪着御赐之物特有的浮夸光芒。

“这位是...”裴寂刚开口就被截断。

“新厨娘?”

祁之之蹦下木梯,沾着泥的绣鞋在青砖上印出两朵小梅花,“正好我院里缺个会做岭南甜糕的。”

抱琵琶的姑娘脸色煞白,裴寂扶额的动作惊飞了停在他肩头的黄雀:“是皇上御赐的乐师,名唤秦襄玉。

西厢房...”“西厢房住着管家养的八哥,半夜会背《女诫》。”

祁之之突然凑近玉簟耳畔,吓得对方怀里的琵琶咚地撞上门框,“不过东厢房有刚熏过荔枝香的锦褥,窗边还能看见我新挖的荷花池——虽然昨儿被狸花当猫砂盆了。”

秦襄玉求助地望向裴寂,却见那位传闻中冷面铁腕的司礼监裴督主,正用袖口擦拭夫人鼻尖沾的桂花蜜。

更可怕的是,祁之之突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尝尝?

胡商集市买的辣味龙须糖,就着琵琶声吃特别带劲。”

“我不爱吃这些。”

秦襄玉推开了她的手,“皇上说督主大人的夫人名叫檀玉,怎么此刻变成之之了?”

“噢……小名,之之是我小名,你也可以叫我之之。”

祁之之挥了挥衣袖,“裴督主爱喊我小名,闺房情趣你懂的。”

秦襄玉顿时涨红了脸,她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居然这么没羞没臊的。

裴寂轻咳一声,倒是也没否认,不过他把秦襄玉拉到一边,让侍女带她去挑选房间。

祁之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搞了半天这裴督主也是个色令智昏的人,表面上秦襄玉是裴府的乐师,其实根本就是皇帝赏赐给他的宠妾呗!

祁之之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们,带着春桃夏荷回房间去了。

其实祁之之几天前都还在紧张,她演过不少宫女之类的角色,和演太监的演员们们也有不少对手戏,但也从来没人拍过和太监同房是怎么回事儿啊!

她现在真想回去拿部手机搜索一下再穿回来。

祁之之死死的盯着房门,生怕裴寂突然色性大发冲进来让她侍寝怎么办,若是无根之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把戏在等着她呢,想想都欲哭无泪。

不过好在裴寂好像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新来的这个秦襄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死太监喜欢这款?

祁之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又吃胖了,还好裴寂对自己不感兴趣,不过她倒是有点可怜起秦襄玉了。

———————————————一大清早裴寂的房门依旧紧闭,祁之之连忙叫来春桃,让她去裴寂房门口看看,春桃哆哆嗦嗦的说她不敢。

“哎呦,那我自己去瞧瞧!”

祁之之摊了摊手,她披上衣服,慢慢靠近裴寂的屋子。

暮秋的晨雾还未散尽,祁之之像只壁虎似的扒在厢房雕花门上。

她特意换了杏子黄的窄袖衫子,发髻上翡翠蜻蜓的翅膀随着偷听动作卡进木门浮雕的莲花纹里。

“我倒要看看这死太监都对可爱的襄玉妹妹都做了些什么!”

她咬着后槽牙嘀咕,从袖中摸出把椒盐蚕豆塞进嘴里。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惊得她踮脚时踩到披帛,腰间禁步的银铃铛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声响。

“吱呀——”门扉突然洞开,祁之之踉跄着栽进个松柏香的怀抱。

裴寂玄色常服的暗纹刮得她鼻尖发痒,抬眼正对上自家夫君似笑非笑的凤眸:“夫人晨起好兴致,这是来西跨院赏雾?”

祁之之梗着脖子往屋里瞟,只见新来的秦姑娘裹着素白里衣缩在锦被里,床头的鎏金暖炉还冒着袅袅青烟。

她突然看到对方发间的饰品,以她多年跑龙套的经验,这成色估计是御赐金簪,顿时感觉喉咙里卡了粒蚕豆。

“你你你们!”

祁之之蹦开半步,翡翠蜻蜓"咔"地折断在门框上,“白日宣...宣...宣那个什么!”

裴寂慢条斯理地捡起她掉落的荷叶包,抖出三粒滚进秦襄玉绣鞋里的蚕豆:“夫人想说白日宣淫?”

“我是说白日宣、宣布开饭!”

祁之之涨红着脸去捂他的嘴,腕间叮叮当当的银镯全缠在了裴寂的玉带上,“春桃说厨房新蒸了蟹粉汤包!”

正纠缠间,床榻上的秦襄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裴寂转身要去扶,却被祁之之拽着腰带往后拖:“咳成这样还不请大夫?

我这就去附近的医馆借两斤川贝!”

“夫人。”

裴寂忽然反手扣住她的腕子,指尖沾着不知从哪蹭来的胭脂,“你这般气急败坏,莫不是...”他故意拖长语调,垂眸扫过她沾着蚕豆渣的嘴角,“吃醋了?”

廊下的露水"啪嗒"滴在石阶上,祁之之感觉后颈的绒毛都要炸开。

她突然瞥见秦襄玉枕头下露出半截眼熟的密信——正是前日被狸花猫抓烂的那封,朱砂印章处还留着个梅花形爪印。

“谁要吃馊了的陈年老醋!”

她甩开裴寂的手,拎着裙角往院门跑,“我是怕督主大人纵欲过度风寒入体耽误查案!”

裴寂在身后勾唇笑了,他重新退进屋内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