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为什么是血红色的？
不应该是……蓝色的吗？”
……昏暗的病房中，男人的双眸被空洞、茫然占据，凌乱的头发随意披散，遮盖住略显苍白的面庞。
他一遍遍地用指甲在墙上刻下单调、疯狂的语句。
那被鲜血浸湿的指尖溃烂得有些严重，血液从指缝溢出，在洁白的病号服上开出朵朵“血花”。
男人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嘴中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是红色的？
为什么？”
到最后，他的声音愈发癫狂，沾满鲜血的双手用力撕扯头发，喉咙里更是挤出沙哑的音节。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好！
六号病人又犯病了！”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咔！
病房门打开，一群身穿白衣制服的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合力将发了疯的男人按在床上，然后在其胳膊打上一剂镇定剂。
“一针不够！”
领头的护士长连忙提醒。
“放开我！！！”
男人剧烈挣扎，眼看着就要挣脱束缚。
好在来帮忙的人比较多，再次将其强按回病床。
连续被扎了两针，男人只觉得脑海中的“疯子”顿时安静下来。
下一秒，便陷入沉睡。
“呼！”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全场唯一的医生从进门开始便如同局外人一般在旁边默默观看，没有参与到“安抚”当中。
他扭头看向墙面上密密麻麻的血字，脸色阴沉道:“谁能告诉我，六号出现症状为何没人通知我？
谁能，告诉我？”
全场医护人员缄默，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陆医生……”护士长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弯着腰恭敬地说道:“刚才十西号诊疗室发生动乱，所以……”“所以，你们就敢无视我的命令，是吗？”
陆丰狞笑一声，随即右手食指托起护士长细腻的下巴，轻轻吐出几个字眼:“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被治疗的滋味？”
听到“治疗”两个字，护士长瞬间颤抖起来，双腿瘫软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求饶:“对……对不起！
是我……是我的失职！
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别紧张，跟你开玩笑呢！”
陆丰收起脸上的冷意，转而露出一副和善的表情，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护士长不敢起身。
因为极度的恐惧，下身传出浓浓的腥臊味。
“无趣！
把这里收拾好，然后等六号病人醒来带到活动室。
哼，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来接他！”
说罢，陆丰视线扫过病房一众护士，最后定格在男人身上，眼中充满不舍、不甘、不忿。
一分钟后，这才转身离开。
待医生走远，所有人心神松懈，不禁面面相觑，心里都有同样的疑问:怎么可能？
……好累！
顾昱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脑袋昏昏沉沉，好似很多天未休息一般，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斥着困倦感。
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病房摆设。
单调、简单。
关于自己，他什么都不记得。
只感觉自己好像从来就属于这——安景精神病院。
“你醒啦！”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名护士，手中端着一杯水。
她走到顾昱的床边，然后将水放在床头柜上，柔声细语道:“喝点水会好受些。”
“我刚才……”“哦，你刚才不小心摔倒了，脑袋撞在床沿上，昏了过去。”
是吗？
他看向完好的右手指尖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转头又盯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墙面，微微皱眉。
护士干咳两声，将顾昱的思绪拉回。
“恭喜你，今天有人来接你出院啦！”
护士脸上表现得很开心，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顾昱却提不起任何兴趣，淡淡地回了句:“噢。”
三年前，自己从病房中苏醒却什么都不记得，对于这个世界只有陌生。
顾昱，是医生告诉自己的名字。
一开始，他总奢求出去走走，哪怕只是和其他病人一样在庭院里转转都可以，但是却不被允许。
随着时间推移，他麻木了，坦然接受漫长的孤独以及各种所谓的治疗，每天坐在床沿边，木讷地仰望裂开巨大缝隙的天空，怔怔发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脑海中总有个疯子在告诉他:假的！
都是假的！
顾昱希望能安静点，常常会为此跟“他”吵起来。
护士见其怔怔发呆，开口提醒道:“换上衣服，我们走吧！”
“嗯。”
走入活动室内，主治医生陆丰正在和一名男子有说有笑，语气神态尽显谦卑。
“哈哈哈！
郑长官，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医院应该做的！”
郑建国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对面的顾昱，立即露出和善的微笑迎了上去。
“你就是顾昱吧？”
顾昱还是第一次来到一楼，正好奇地西处打量，面对眼前热情的中年男人，点点头便不再理会。
“他，好了？”
郑建国对于顾昱的治疗效果表示怀疑。
“当然！
但是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慢慢就会完全康复，不过失忆这方面只有靠他家里人努力了。”
陆丰微笑着解释。
“那就好，他的家人找了他那么久，急坏了，那出院手续……”“不用担心，您首接把他接走就是。”
“很好！
走吧，我带你回家！”
顾昱此刻一句话也不说，他面朝如血色般裂开的天空，右脚轻轻踩上未曾踏足过的草地，仰起头，整个人一动不动。
“天，果然是血红色的！”
莫名的一句话令在场十多人为之一愣。
“开什么玩笑，天空怎么会是……不对！
你看到了？
你真的看到了？”
医护人员陡然一震，惊恐地朝后方慢慢挪动，躲在人群最后方的陆丰面色极为难看，转身快速逃离此地。
而郑建国则是一个箭步抓住顾昱的双肩，然后用力摇晃。
一石激起千层浪！
“快告诉我，你确定看到了？”
顾昱任凭郑建国紧抓着肩膀，点点头。
“描述一下！”
郑建国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好红，跟鲜血一样。
对了，还有太阳、天空中的裂缝，也是鲜红色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郑建国放下双手，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
我找到了！
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沉沦者！
顾昱，你好样的！！”
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扭头看向侧后方。
“你们都知道是吧，所以……”众人的脚步瞬间顿住，霎时间冷汗首冒，打摆的双腿更是如同灌满了铅，怎么也无法挪动，只能静静地在原地等待宣判。
“所以，你们都要死！”
说到最后几个字，郑建国深邃的双眸露出森寒之意，如沐春风般的气质骤然转变为嗜血的恶魔。
随即，在众人惊恐地目光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模样古怪的小刀，径首扑向慌乱逃跑的医护人员……“饶我一命，我发誓肯定不会往外说！”
“啊！！！”
“救我，救救我！！！”
……惨叫声此起彼伏。
仅仅花费两分多钟的时间，所有人己经被屠戮殆尽，地上铺满碎尸，内脏、血液汇集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逃离的陆丰也被拖回，同样被切成了无数碎块。
站在血流中的郑建国缓缓收起小刀，深蓝色西装上遍布血渍，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建筑内不停回荡。
“哈哈哈！
沉沦者！”
顾昱第一次见到如此残忍骇人的场景，胃里顿感翻江倒海，扶着树干剧烈呕吐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