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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03
第一章·啼血雀江南的早春向来不吝啬绵绵冻雨,却鲜少落雪。

十七岁的苏锦端着浆洗未净的蚕丝绢帕立在檐下时,恍惚觉得那片片飞雪都在胸膛结成了刀子。

窃窃私语随夜风飘来:"听说是用三斤黄金丝混着西域药玉粉线绣的婚服…""可怜少夫人,刚过门爷就病得起不来。

"苏锦的指尖掐进湿冷的木托盘,五年前那件沾血的嫁衣又浮现在眼前。

母亲被八人抬着踏上冰湖时,绣着衔珠金凤的广袖扫过她跪裂的膝盖,金铃缀角还在风中奏着催命曲。

"阿锦!"陈嬷嬷的竹竿重重敲在青石板上,震得绣娘们缩进染缸后。

老妇人颤巍巍扯开她衣襟,胸前烫出的白虎兽纹在雪光里泛着狰狞。

铜盆突然打翻在地,腥甜锈味漫过门槛——绣房里端出来的竟不是朱砂染水,而是半盆发黑的血浆。

子夜梆声穿透庭院时,苏锦摸到了绣谱泛黄的边角。

这本从母亲棺椁夹层里掏出来的《天工绛绣谱》,连封皮霉斑都和她喉间的烙痕相同形状。

五年前二叔苏明德的铁钳压住她舌根时,烧红的徽州松烟墨正烙在最后一笔。

"看清楚这是什么?"铜箔遮面的男人捏着本旧帐簿逼近炭盆,火舌忽地卷起页脚,她看清了"壬戌年粮赋"几个墨字。

染缸间回荡着惨叫,檐下惊飞的灰雀撞碎了月影,满地白梅霎时洇成血色。

"绣娘院不缺哑巴。

"陈嬷嬷今日第七次替她敷上苦艾草,"正月十八祭蚕神,你仔细把二老爷要的山海屏风绣完。

"骨针突然刺破指尖,苏锦望着血珠浸透的鲛绡愣了神。

绣架上未完成的狰兽图,利爪下踏着的分明是半枚玉印纹样。

雨滴打湿褪墨处,纸页上竟浮出青鸾衔枝的暗纹。

砰然巨响惊碎满室寂静。

两列提着琉璃羊角灯的家丁破门而入,最后迈进来的皂靴在青砖上碾出墨菊似的残雪。

苏明德抚摸着腰间的和田玉算珠,目光落在绣谱蜷曲的扉页上:"把这脏东西送到化人场。

""二老爷使不得!"陈嬷嬷扑过去护住炭盆,"按祖训…"银鞘匕首倏地抵住老妇咽喉,苏锦的骨梭已刺向执灯家丁的手腕。

灯罩落地刹那,她看清那人袖口金线纹着的骊龙——竟是苏州织造局的官服刺绣。

暗潮在苏明德眼底翻涌:"当年就该把你和你娘…"轰隆雷鸣压过后半句威胁,檐角铜铃突然疯狂作响。

苏锦忽然仰头盯着某处虚空,喉咙发出破损风箱般的嗬嗬声。

众人顺着她视线望去,见前厅屋脊上蹲着只独眼玄猫,足下金瓦赫然印着带血的梅花爪痕。

暴雨顷刻如注。

苏锦被按进污泥时,绣谱扉页已被盐水洇透。

褪尽的墨迹深处,蜿蜒浮现的银丝纹路正拼成一幅地宫密道图。

她余光扫过西墙裂缝,前日山洪冲塌的老宅地基处,似乎有泛青的兽首在泥浆里若隐若现。

第二章·错金缕秋露凝结的第三夜,西洋钟楼的鸽群突然扑棱棱惊飞西苑。

苏锦攥着骨梭倒退半步,铜匣里冒着青烟的圆筒正将祖祠梁柱投影在灰墙上。

那些蟠龙斗拱的漆色在异国灯影里浸泡太久,渐渐蜕出丝丝缕缕的金线,像祖父临终前呕出未及结痂的血脉。

"法兰西产的幻影灯。

"陆明昭转动黄铜旋钮,西洋猎装袖口露出半寸旧疤,"表妹瞧,这才是苏家真正的九曜星图。

"墙影忽如裂帛,北侧供桌竟显出一尊倒悬的青铜罗睺。

苏锦呼吸骤停——那凶星獠牙处镶嵌的正是母亲陪嫁的翡翠耳珰。

五日前城隍庙地藏殿的焦尸,被烧融的右耳上也挂着同样成色的翡翠珠子。

"听说表妹接了绣《山海图注》的活计?"陆明昭忽然俯身,玛瑙扳指敲在她尚未拆线的喉间绷布,"狰兽图九溪十八涧的绣法,和二十年前漕运失踪的那批御用绣品...倒像同源。

"檐下传来石臼捣药声,陈嬷嬷的竹杖在地上划出三道凹痕。

这是示警——三横为坎,属水厄。

苏锦佯装踉跄撞翻青瓷水盂,洇湿的裙裾浮现出前天偷描的云纹密信。

陆明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暴雨冲刷了七日的院墙终于坍塌,露出底下黧黑的玄武岩。

裂缝中探出的兽首铜雕溅满泥浆,鲛人泣珠的双眼却透着诡异清光。

苏锦的骨梭不慎滑落,青石板上传来空洞回响。

"此物..."陆明昭的怀表链突然断落,鎏金表盖弹开时映出兽首鳞片,"像是前朝工部督造的镇海兽,但鱼尾怎么缠着锁魂链?"轰隆雷声自地底传来,坍塌处忽现三尺见方的青铜板。

苏锦用染疮的指尖轻抚,发现锈迹遮掩的卦象竟与绣谱地宫图首章相合。

陆明昭的匕首突然横在她腕间,刀刃映出西窗人影——琉璃瓦上分明蹲着两日前见过的独眼玄猫。

"当心螳螂。

"他低声吐出讳莫如深的谚语,幻影灯蓦地对准兽首双目。

两道青光交汇处,岩壁上现出半幅《耕织图》。

荷锄老农衣褶里暗藏小楷,苏锦眯眼辨认:乙未年谷雨,骊龙吐珠于三更。

暴雨突然转急,冲刷出青铜板边缘的暗槽。

陆明昭的怀表齿轮竟严丝合缝嵌入其中,随着机括转动声,地道冷风卷着腥咸水汽扑面而来。

苏锦喉间绷带渗出血珠,在青砖上溅成残缺的凤凰尾翎。

"果然藏着苏文公的手笔。

"陆明昭拽住她向后急退,"六十年前海运图记载的宝船..."话未说完,地面传来蛇类游弋的窸窣声。

月光掠过青铜板裂隙的刹那,两人同时看清了盘踞在祭坛上的东西——那竟是缠绕着金缕玉衣的森森白骨,指骨间还攥着半截鸳鸯踆乌绣线。

第三章·鬼画皮寒露当夜,城隍庙西偏殿的槐树突然开出猩红石榴花。

苏锦的绣针第三次穿透血色绢帛时,窗棂外传来瓷器碎裂声。

她不动声色将掺了白礬的洗针水泼向墙缝,青砖滋喇泛起黄沫——前日送来的绣线果然浸过蚀骨散。

"城隍老爷座下的判官像显灵了!"更夫嘶哑的叫喊刺破冷雾,"泥胎手里攥着血锦帕!"三更梆声未落,苏府正门已被火光映得通红。

陆明昭策马疾驰而来,马蹄铁在官道青石上迸溅的火星惊醒了护城河的水鬼。

他甩出西洋灯时,苏锦正借月光细细察看焦尸右手食指——那截碳化的指甲缝里,粘着片状如柳叶的翡翠碎屑。

"死者并非看守庙祝。

"陆明昭用银镊子夹起焦尸左靴跟,"这金丝盘龙纹是御马监独供的祥云绣,但针脚走的是苏府十三桥隐线法。

"冷风扫过供桌残香,吹起焦尸手边半幅破碎锦帕。

苏锦忽然抓起案头未燃尽的红烛倾斜,蜡泪滚落在丝绢裂口,竟现出一排针孔组成的阴刻符咒。

陆明昭瞳孔骤缩:"这是太祖年间西征军用的密语,解作‘天狗食月,火焚粮仓’。

"更深露重时,绣房木门吱呀作响。

苏锦佯装沉睡,耳畔传来陈嬷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老妇人佝偻着腰往绣架插上三支线香,火星突然爆成诡异的靛青色——这是有人在她日常用的沉水香里掺了化功散。

寅时梆响,她将绣屏后的铜镜转向庭院。

月光穿过百年银杏枝桠,在绢帛投下千疮百孔的黑影。

苏锦猛地坐直,镜中映出的光斑恰好与焦尸锦帕的针孔图重合——竟构成半幅碧玉镇地形图,暗巷红圈标注处皆是苏家在外城的米仓。

"表妹好雅兴。

"陆明昭的靴尖突兀地碾碎窗边蟋蟀,玛瑙扳指泛着尸油般的光泽。

他抛来卷泛黄县志,书页赫然记载着二十年前的清明劫镖案:那夜火把映红九曲江,十八箱御赐云锦遇盗沉江,押运官兵的佩刀却验出苏氏铁铺的暗纹。

苏锦的骨针骤然刺向自己左手虎口,血珠滚落鸳鸯帕上的瞬间,陆明昭的怀表突然停摆。

泛着铜绿的齿轮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表盘玻璃显现裂纹,倒影里西墙裂缝渗出的污水正勾勒出某种祭坛轮廓。

"看来有人要旧事重演。

"他忽然拽过苏锦右手,指尖划过她掌心多年积茧:"听说真正的断经截纬术,能倒转绣品经纬现出暗纹。

"破晓前最浓的黑暗漫进绣房,苏锦的针筒里飞出七色绣线。

当第一缕天光刺透菱花窗格时,满架焦尸现场的绢帛拼图开始诡谲地自行蠕动。

蚕丝在晨露中绷直如弓弦,血渍沿着线头蜿蜒重组,最终在中央空地汇作八个淋漓大字:百鸟朝凤,万金归巢"十年前皇商大选的考题..."陆明昭的匕首倏地劈开案几,"当年你祖父正是凭此绣题夺得贡品资格,却在交货当日暴毙身亡。

"铜壶滴漏声忽滞,穿堂风掀起染血的纬纱。

苏锦突然扯下发间银簪刺向绣架背面,木屑飞溅处竟露出半截鎏金竹节——与祖祠倒悬青铜罗睺手中的法器形制完全相同。

暴雨骤降时,巡夜家丁的惊叫撕开重重雨幕。

陈嬷嬷僵卧在后巷污水里,右手食指赫然缺失,断口处糊着焦黑的鸩羽灰。

苏锦的绣鞋陷进腥黏泥浆,忽觉脚底踩着坚硬凸起——那是块雕着断爪鹰隼的青铜腰牌,边缘还沾着幻影灯特有的松脂油味。

"大理寺查案!"马蹄声裹着钢刀出鞘声逼近,官兵铁甲鳞片刮擦声惊起满树寒鸦。

陆明昭突然揽过苏锦翻上屋顶,瓦片间卡着片被血浸透的丝绸残片。

借着霹雳电光,两人看清残片上的倒纹——竟是用西域金刚绣法刺出的"礼单",罗列着二十年前沉江云锦的真正数目。

"少了两箱。

"陆明昭的吐息混着血腥气喷在她耳畔,苏锦的喉间旧伤突然灼痛起来。

她想起五岁时隔着屏风偷看祖父清点的那批红木箱,雕花铜锁上的饕餮纹会随着月相变化转动眼珠。

追兵火把即将照到檐角的刹那,苏锦突然扯断颈间绷带。

结痂的皮肉撕裂声里,她将染血的药纱抛向追兵头顶。

血雾弥散瞬间,陆明昭的西洋镜片精准折射月光,假山后隐现的密道铁门豁然洞开。

霉腐气扑面而来的瞬间,苏锦被腕间骤然发烫的银镯灼痛。

陆明昭的怀表指南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石壁某处刻着的北斗七星图。

当她将绣针插入天璇位凹槽时,地宫四角突然亮起幽蓝鲛人灯。

"这是..."眼前二十丈长的鎏金屏风让陆明昭罕见地失语。

绣着《清明上河图》的绢面下方,万千丝线正在油液中无声流动。

汴河商船扬起的绸缎化作锁链,虹桥下的纤夫脊背拼接着玉雕骊龙鳞甲,更可怕的是画卷尽头本该是宫阙处——悬着具与焦尸同样姿势的骸骨。

骸骨右手紧握的青铜剑柄上缠着褪色绣带,逆向拆解后呈现的文字让陆明昭身形微晃:丙寅年三月初七亥时,西码头见这正是祖父暴毙前三日酉刻,他在书房反复涂改的日期!雷声震塌头顶土层时,地宫突然传来孩童嬉笑。

苏锦的银镯倒映出壁画异变:《耕织图》里插秧的农妇褪去人皮,露出满身青铜鳞片。

当她举起西洋灯照向壁画眼睛,整面墙轰然坍塌,露出后面正在转动的巨大青铜浑天仪。

无数蚕茧状的丝囊悬挂在仪轨间,每个茧芯都裹着片碎裂的绣品。

苏锦的喉间突然能发出微弱气音,她嘶吼着指向浑天仪北极星位——那里悬着的锦囊正在渗出黑血,浸染的图案正是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幅《山海经》残卷。

追兵的脚步声已在十丈外,陆明昭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抹在浑天仪枢轴。

齿轮咬合声如冤魂恸哭,地宫深处升起檀木棺椁。

棺盖移开的刹那,月光刚好穿过七十二道机括孔洞,照见棺中那件缀满夜明珠的殓服——前襟双龙夺珠的绣纹间,赫然藏着大内织造局的密印。

"原来清明劫镖案丢失的根本不是云锦..."陆明昭的匕首***棺椁裂缝,"是御赐给东宫的金缕玉柙!"第四章·璇玑图霜降当午,朱府戏台的黄梅调突然走了板。

青衣的水袖缠住梁间蛛网时,苏锦正用银针挑开金蟾绣球里的机关夹层。

"姑娘细看这双面异色绣。

"老板娘蔻丹染血的指尖划过缎面,"正面百子嬉春,背面竟是白骨筑观——分明是苏家失传的阴阳断魂绣。

"窗外忽起喧哗,三驾青骡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辙印里渗出暗红黏液。

苏锦的绣帕不慎飘落辕下,蚕丝遇血即燃,竟在空中烧出七颗星斗之形。

她突然攥紧袖中铜八卦——这与地宫浑天仪上的血蚕阵方位分毫不差。

酉时三刻,陆明昭在城隍庙残碑前展开残破璇玑图。

八百零一字在雨中显出血痕脉络,他沾着雾水拼读三遍,每遍都得到不同的官银暗码。

"表妹觉得这是什么?"他将染血的字块抛入铜盆,水面忽然浮现旋涡状青筋,"像不像你祖父最擅长的回文织金法?"苏锦的银针骤然刺向水面,针尖勾起的丝状物让两人俱是一惊——那竟是从焦尸体内抽出的冰蚕丝,此刻正在月光下扭成《洛神赋》字形。

最后一笔收锋处突然窜起火苗,灰烬中露出半枚带牙印的银铃铛。

更声骤乱。

他们冲进義庄时,守棺人正在往第七具尸首嘴里塞朱砂。

苏锦的骨梭突然脱手钉在梁上,震落的积灰显出新刷的桐油痕迹——有人两时辰前动过停灵柩。

陆明昭用匕首撬开棺盖,腥风扑面而来:里面蜷缩着失踪三日的陈嬷嬷,双手握着一对绞断的绣绷。

"旋纹是反的。

"陆明昭翻转染血的撑架,"她在临死前拆了半幅倒织绣。

"苏锦突然扯开尸体前襟,溃烂的胸口赫然刺着地宫浑天仪的星图。

当她用绣针扎入紫微垣方位,尸身喉管突然颤动,呕出枚鸽卵大小的玉璇玑——内壁细若蚊足的阴刻,正是当年沉船案的销赃账目。

子夜惊雷劈开旧祠堂的瓦当。

苏锦伏在榉木横梁上,冷汗浸透的后背紧贴着彩绘藻井。

下方传来苏明德与神秘客的低声交谈,飘出零碎词句:"...用双面绣改掉御赐图案...五日后巡抚查验..."黑影退去时,她跃下房梁却发现供桌移位。

烛泪凝固的凹痕里残存银粉,蘸取嗅闻竟是官银熔铸使用的滇西雪汞。

陆明昭突然踹开后窗,手中西洋灯直射祠堂牌位——第七层灵牌的金漆剥落处,露出半幅用宫女绾发针法绣的塞北舆图。

"这个纹路..."他撕下袖口铺在青砖上,"倒像是用当年沉船案丢失的冰蚕丝绣的。

"两人折返地宫时遭遇了第一重杀机。

陆明昭的怀表时针刚指到血蚕阵生门方位,石壁暗弩突然暴射。

浸过蛇毒的铜矢将苏锦的银簪劈成两截,断刃却意外触发浑天仪底座的机关。

整座鎏金屏风缓缓翻转,露出背面惊世骇俗的《璇玑万象图》——三万个蝇头小楷在鲛绡上组成佛经,倒悬映在镜中竟变成前朝军械分布图。

"难怪要用双面异色绣遮掩。

"陆明昭的匕首刮开经卷夹层,"这些红标位置……"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人声掐断。

十二名蒙面人自水道包抄而来,弯刀寒光映出苏州织造局的暗徽。

苏锦被逼至浑天仪顶端的刹那,腕间银镯突然嵌进北极星位凹槽。

齿轮轰然逆转的瞬间,二十八宿方位的玉琮同时喷射靛蓝火焰。

"闭眼!"陆明昭的西洋镜片折射出诡异光弧。

强光消退时,苏锦发现自己悬在十丈青铜锁链上。

脚下波涛声如雷贯耳,暗河竟奔涌着银亮的水银。

对岸石壁的磷火忽明忽暗,映出整片用冰蚕丝织就的九州疆域图——每一道山川褶皱间都缀着米粒大小的翡翠,拼成太祖征西时的密令暗码。

追杀者逼近的脚步声在溶洞产生叠音,陆明昭突然拽着她跃入冰冷刺骨的水银河。

当苏锦挣扎着浮出水面时,瞥见他的后背浮现出与地宫星图相同的刺青——那是二十年前已绝迹的玄鸟卫图腾。

"抓紧璇玑玉芯!"陆明昭的吼声带着金属震颤的回音,他挥剑斩断缠住苏锦脚踝的水草,却被暗流卷向漩涡中央。

生死时刻,苏锦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璧,裂纹中迸射的光束穿透水幕——漩涡底部赫然沉睡着那艘传说中的宝船!船首睚眦像突然张开巨口,含着的夜明珠将残破帆影投射到洞顶。

苏锦在混沌中看清桅杆缠着的褪色商旗,经纬纹路竟与苏家祖传绣谱首章完全契合。

当她试图靠近时,整艘船忽如雾霭溃散,唯余半截鸳鸯绣枕漂浮在水银面上。

追兵的火把映红洞窟时,陆明昭突然吻住她的嘴唇。

苏锦瞪大双眼,感觉到他舌底渡来枚坚硬物体——竟是浑天仪中缺失的北斗玉衡!爆炸声自头顶岩层传来,两人随着倾泻的水银坠入更深的地底。

着地瞬间,苏锦的银簪无意间触发机关:真正的宝船残骸正在磷火中显形,龙骨上密密麻麻钉着的正是六百卷璇玑图真迹。

"这才是当年沉船案丢失的核心。

"陆明昭擦去嘴角血渍,"用七百二十种绣法织就的军事密卷,所谓劫镖沉江不过是……"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琴弦断裂声截断。

宝船舱内传来移棺般的闷响,腐烂的锦缎里缓缓立起具穿着金缕玉衣的骸骨。

那玉柙内襟露出的半截圣旨,分明盖着当今天子的潜龙宝印。

第五章·锁麟囊大雪压断老槐枯枝的瞬间,西泠印社的九曲回廊忽然腾起青烟。

苏锦的银针在绷紧的绣面上骤然停滞——眼前这方鸳鸯旋钮绣绷显然被动过手脚。

本该顺时针转动的檀木轴轮,此刻竟逆旋出三格鸢尾花纹。

她突然记起父亲教授的古法:金银线第七次交叠时应往震位偏移三针,恰好能拼出宫灯穗子的迷宫纹路。

"姑娘可知这碰针法最早见于西周?"典当行掌柜摩挲着铜胎珐琅嘴套,"双旋扣里藏的可不光是针脚。

"话音未落,廊下忽然响起玉珠落盘的脆响。

陆明昭踹门闯入时斗篷还结着冰碴,手中提的西洋马灯正将雪光折射成北斗七星的方位。

他袖口甩出的半截孔雀氅衣上,赫然嵌着与地宫玉柙同源的盘螭银扣。

"礼部刘侍郎死在了霞帔坞。

"他割断绣绷丝线,带血的纬纱在青砖上蠕动着拼成卦象,"凶器是二十四股的金线琵琶弦。

"戌时三刻,义庄地窖的冰棺泛着诡谲蓝光。

苏锦掀起尸首腰间的霞帔残片,十二色绣线在寒雾中泛着磷火。

当她的骨针第三次穿透织金云纹时,未腐化的皮下突然凸起青紫色脉络——那竟是根贯穿五脏的淬毒绣花针。

"针尾刻着潇湘馆的印记。

"陆明昭的琥珀镜片映出微雕梵文,"但浸的鸩毒产自滇南土司府。

"子夜梆声荡过护城河时,苏府外院的古井突然沸腾。

家丁打捞出的檀木箱里蜷着具幼童骸骨,腕间银镯雕刻的戏婴图竟与璇玑图残片纹路吻合。

苏锦的指尖刚触及青灰骨殖,井壁突现百道抓痕——每道裂痕深处都嵌着半融化的冰蚕丝。

"十年前上元节走失的浣纱女..."陆明昭用银镊夹起齿间玉片,"倒与巡抚大人书房供着的长生牌位同名。

"寅时惊变发生在宝船残骸深处。

当苏锦将玉衡星嵌入浑天仪缺口,整艘幽灵船忽然发出龙骨摩擦的哀鸣。

甲板裂开七道锯齿状缝隙,涌出的却不是水银,而是浸泡着数百卷褪色绣品的苦酒。

陆明昭的佩剑突然被磁石吸向桅杆,剑柄脫落处露出暗藏的机簧——分明是前朝锦衣卫特制的梅花袖箭!"看来表兄也非表面这般光风霁月。

"苏锦的银簪抵住他喉间跳动的血脉。

阴风掠过残帆的瞬间,七十二盏莲花灯自舱底次第亮起。

脱鞘的轨迹、甚至连沉船时飞溅的浪花弧度——都与苏家祖传的《双面绣山河图》分毫不差。

追兵弩箭破空而来的刹那,陆明昭突然抱着她滚入酒窖。

陈年女儿红打湿了璇玑图残卷,酒液浸润的字迹竟浮出第二层密语:丙寅年惊蛰,三司会审于字迹在此处突兀断绝,残留墨渍蜿蜒如断头蜈蚣。

苏锦突然撕开衣襟衬里,将母亲遗留的缠枝荷包按在污渍上——浸染丝线的朱砂遇酒化开,拼出个猩红的"诏"字。

地宫在此刻开始崩塌。

坠落过程中,苏锦瞥见倒悬的青铜浑天仪分裂重组,三百六十五道铜环化作衔尾蛇咬住自身投影。

陆明昭的西洋怀表突然爆出齿轮,飞溅的弹簧片深深楔入岩壁缝隙——竟精准触发前朝工部的九宫锁!"抓紧旋钮!"苏锦在疾坠中握住绣绷轴心,十指被倒刺刮得血肉模糊。

当金线第七次缠过青玉轴承时,脚下虚空忽然展开巨大的织锦软网——八万四千根冰蚕丝在半空交叠成洛书河图,每个节点都缀着米粒玉珠刻的星宿名。

追兵的火把红光将丝网染成血色,陆明昭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洒向乾位。

蚕丝遇血即燃却不损分毫,青焰沿着震巽二宫急速蔓延,烧出个首尾相衔的卦象。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他咳着血沫数过烧焦的丝线,"那人把绣品当阵眼了!"死门方位突然迸裂,两人坠入布满铜镜的密室。

千万个重影间晃动着金缕玉柙的轮廓,苏锦的银镯突然被磁力吸向东北角菱花镜。

镜面碎裂时涌出的寒雾里,缓缓浮现具端坐在织机前的骷髅——织梭卡在第九百缕经线上,绷紧的绢面浸着风干的黑血。

陆明昭的嘴唇突然失去血色。

骸骨右手戴着的翡翠扳指,与他怀中那枚西征军调兵符的缺口完全契合。

当苏锦拨动织机踏板,积尘的纺锤突然吐出三尺白练,上面用胎发绣着的生辰八字让两人如坠冰窟——那正是当朝太子的诞辰!"怪不得要盗金缕玉柙..."陆明昭的匕首在砖石上擦出火花,"有人想借刺绣巫蛊之术..."他的话被头顶突然洞开的穹顶打断。

月光如银河倒灌,照亮密室四壁密密麻麻的玉茧。

每个茧芯都裹着片绣有官员密事的鲛绡,最中央的玄色茧壳正在渗出黏液——未成形的绣品上,明黄龙爪已刺出三寸金线。

追兵的脚步声在三个方位同时响起,陆明昭突然扯开苏锦的襦裙系带。

染血的衣襟飘向织机机关口,喷涌而出的蚕丝瞬间织成遮天巨网。

当苏锦用最后气力扯断核心纬线时,整间密室突然翻转,将追兵尽数抛入沸腾的化骨池。

狂笑声自深渊传来。

他们攀着蚕丝悬在虚空时,对岸岩壁上亮起七十二盏人皮灯笼。

火光飞舞处,《璇玑万象图》的终极谜底轰然展开——那些蝇头小楷竟是由更细小的刺绣针脚组成,每针都刺着位朝臣的致命把柄。

"这才是清明劫镖案的真相。

"陆明昭的瞳孔映出摇曳灯影,"什么军事密卷都是幌子,他们要运的是这张挟制百官的..."利箭破空的尖啸淹没尾音。

苏锦转身瞬间,瞥见陆明昭后背的玄鸟刺青正在渗血——那根本不是什么图腾,而是用西域虹光绣法刺入皮肉的密诏!第六章·百衲琴冬至子夜,护城河浮冰下突然响起《清平调》。

苏锦剪断第七根琴弦时,青烟自焦尾琴的龙龈处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