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光穿透青纱帐,姜琬琰望着铜镜中穿戴齐整的自己。
海棠红的织金襦裙,白玉嵌红宝石头面,衬得她恍若九天神女。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装束,压在箱底多年,今日终于重见天日。
"小姐真美。
"白芷捧着妆匣感叹,"只是这般打扮去赴宴,二小姐怕是要气歪鼻子。
"姜琬琰抚过衣袖上的缠枝莲纹,前世她为避姜琬珠锋芒,总穿得素净,如今想来可笑至极。
重活一世,她偏要明艳张扬地活着,让那些魑魅魍魉都睁大眼看清楚——姜家嫡女,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马车行至长公主府,远远便听见丝竹之声。
姜琬珠早等在垂花门前,见到她的装扮时瞳孔骤缩,掐着帕子的指节都发了白。
"姐姐今日这般隆重,倒显得妹妹像丫鬟了。
"姜琬珠强笑着迎上来,眼底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姜琬琰漫不经心地抚了抚鬓边步摇:"妹妹说笑了,你身上这匹浮光锦价值千金,倒是我这旧衣裳寒酸了。
"她刻意加重"旧"字,满意地看着对方脸色发青——这浮光锦原是父亲给她准备的及笄礼,却被林氏暗中截了去。
宴席设在临水轩,满池荷花初绽。
姜琬琰刚落座,就察觉到数道探究的视线。
前世她总是低头缩在角落,如今挺首脊背迎上那些目光,倒让几个想看笑话的贵女讪讪别开了脸。
"听说姜大小姐前日去了陈尚书府?
"户部侍郎之女突然发问,“莫不是姜家苛待嫡女,要向外祖家求助?”
满座寂静。
姜琬珠低头抿茶,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姜琬琰不慌不忙地夹起一块芙蓉酥:"张小姐说笑了。
外祖父听闻我近日在读《水经注》,特地将母亲当年的批注本赠我。
"她示意白芷呈上泛黄的书册,扉页"陈静姝"三字铁画银钩,"倒是张小姐若有疑问,不妨去问令尊——听说户部亏空的三十万两军饷,刑部己经查到漕运司了?
""你!
"那贵女涨红了脸,在众人窃窃私语中落荒而逃。
姜琬琰垂眸饮茶,余光瞥见姜琬珠悄悄离席。
她唇角微勾,好戏要开场了。
“姜姐姐的簪花真别致。”
一个鹅黄衣裙的少女凑过来,正是安阳郡主,“能让我瞧瞧吗?”
姜琬琰眸光微闪。
前世就是这位郡主“失手”将她推下荷花池,此刻对方指尖正微微发颤,连笑容都透着勉强。
“郡主喜欢便拿去。”
她作势要取簪子,突然惊呼一声,“哎呀,我的玉佩不见了!
定是方才更衣时落在水榭了!”
安阳郡主眼睛一亮:“我陪姐姐去找?”
“怎敢劳烦郡主。”
姜琬琰起身时“不慎”碰翻茶盏,温热茶水泼了对方一身,“白芷,快带郡主去更衣。”
支开安阳郡主后,姜琬琰独自走向水榭。
暮色渐浓,池面浮起薄雾,她故意放慢脚步,果然听见身后窸窣声响。
“姐姐当心!”
姜琬珠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电光石火间,姜琬琰旋身错步,姜琬珠推空的手掌擦过她衣袖。
早有准备的她反手扣住庶妹手腕,借力往池中一带。
“噗通!”
水花西溅中,姜琬琰跟着跳入池中。
前世她在这刺骨春水里挣扎沉浮,而今却如游鱼般灵活。
她死死抱住胡乱扑腾的姜琬珠,在她耳边轻声道:“妹妹不是想看落汤鸡吗?
姐姐陪你做伴如何?”
“救命!”
姜琬珠的呼救声引来了众人。
当侍卫将两人救上岸时,姜琬琰浑身湿透却仪态端庄,姜琬珠却钗环散乱,活像只秃毛鹌鹑。
最要命的是她腰间香囊浸水后,竟飘出几片可疑的红色花瓣。
“这不是合欢散吗?”
有夫人惊呼。
姜琬琰裹着披风瑟瑟发抖,眼中含泪:“我本不愿说,方才妹妹约我去水榭,说要给我看样好东西......”“你胡说!”
姜琬珠尖叫着扑过来,被侍卫拦住。
长公主沉着脸命嬷嬷搜查,竟在姜琬珠袖中发现写着三皇子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
满座哗然中,姜琬琰垂眸掩住冷笑——前世这栽赃她的把戏,如今物归原主。
混乱中,一道玄色身影悄然靠近。
谢景珩将暖炉塞进她手中,指尖相触时突然低语:“游得不错。”
姜琬琰心头剧震,猛地抬头。
青年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