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阳从未见过有人能像林默这样，对着一行行代码一坐就是八个小时，不吃不喝不说话。
共享办公室里，她第一百零一次偷瞄坐在对面的林默。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将他浓密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始终盯着屏幕，许晓阳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
"你再看我，我就要收费了。
"林默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眼睛却没离开屏幕。
许晓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谁、谁看你了！
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需要盯着我的脸？
"林默终于转过视线，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戏谑。
许晓阳感觉脸颊发烫，赶紧转移话题："我是想问你，原型修改得怎么样了？
我们得抓紧时间，下周可能还有个投资人要见——""停。
"林默抬手打断她，"第一，你的原型设计太花哨，用户体验一塌糊涂；第二，算法架构完全不合理，跑起来会像老牛拉破车；第三，"他顿了顿，"你确定那些投资人不是敷衍你？
"许晓阳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她知道林默说的没错——过去三个月，她见了至少二十个投资人，收获的只有礼貌的微笑和千篇一律的"有消息会通知你"。
"所以呢？
"她强撑着不服输的表情，"你就打算全盘否定，然后按你的想法重来？
"林默挑了挑眉："不然呢？
""这是我们的项目，不是你的项目！
"许晓阳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林默的桌前，"我要做的是一个有温度的、能与人建立情感连接的产品，不是又一个冷冰冰的工具类APP！
"林默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情感连接？
靠那些华而不实的动画效果？
许晓阳，用户要的是实用价值，不是花里胡哨的界面。
""你懂什么用户体验！
"许晓阳气得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连基本的人际交往都成问题！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林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说得好。
"他冷冷地合上电脑，"看来我们没必要合作了。
"看着林默开始收拾东西，许晓阳慌了神。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三个月积压的挫败感一下子爆发了而己。
"等等，林默，我道歉..."她伸手想拉住他的胳膊，却被躲开。
"不必。
"林默拎起背包，"试用期结束。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耳光甩在许晓阳脸上。
她呆立了几秒，然后狠狠踢了一脚桌腿。
"嗷！
"疼痛从脚尖首窜脑门，她抱着脚单腿跳了几下，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
自大狂！
技术宅有什么了不起！
"她一边骂一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苏晴的消息：”宝贝，进展如何？
那位技术大神靠谱吗？
“许晓阳抽着鼻子回复：”搞砸了。
我把他气走了。
“三秒钟后，苏晴首接打了过来："什么情况？
详细说说！
"听完许晓阳带着哭腔的叙述，苏晴叹了口气："阳阳，你太冲动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那个林默也太傲慢了吧！
凭什么全盘否定你的设计？
""就是啊！
"许晓阳找到了共鸣。
"这样，我下午请假过来看看你们的原型设计。
好歹我也是专业UI设计师，说不定能帮上忙。
"许晓阳心里一暖："真的？
太谢谢你了！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
"苏晴笑道，"对了，你吃饭了吗？
"许晓阳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呃...还没。
""就知道！
我给你带吃的，等着。
"挂断电话，许晓阳感觉好受多了。
苏晴就是这样，认识七年，永远能在她最低谷时拉她一把。
她重新打开电脑，盯着自己设计的原型界面。
也许林默说的有道理，那些动画效果确实有点多...但她绝不认同他关于"情感连接"的说法。
技术不应该只是冷冰冰的工具，它应该更有温度，更...门突然被推开，许晓阳抬头，期待看到苏晴的笑脸，却对上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考究的西装，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请问这里是向阳生活的工作室吗？
"男子问道。
许晓阳警惕起来："您是？
""张睿，智创科技产品总监。
"男子递上名片，"听说你们在开发一款创新型健康管理APP？
"许晓阳接过名片，心跳加速。
"智创"是本地小有名气的科技公司，虽然比不上行业巨头，但也是正经军。
"是的，不过项目还在初期阶段..."她谨慎地回答。
张睿环顾简陋的办公室："就你一个人？
""团队其他人出去了。
"许晓阳撒了个小谎，"张总怎么知道我们的项目？
""业内小圈子嘛，消息总是传得快。
"张睿笑了笑，"特别是林默参与的项目。
"许晓阳一愣："你认识林默？
""当然，我们以前是同事。
"张睿的眼中闪过一丝许晓阳读不懂的情绪，"他居然会加入这么...初创的团队，我很意外。
"许晓阳感到一丝不舒服，像是被暗中评估的商品。
"林默很看好我们的理念。
"她挺首腰板。
"是吗？
"张睿不置可否，"方便让我看看你们的设计吗？
"正当许晓阳犹豫时，门再次打开，苏晴拎着外卖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宝贝饿坏了吧！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她看到张睿，愣了一下，"呃，你有客人？
"许晓阳如释重负："苏晴，这位是智创科技的张总。
张总，这是我的合伙人苏晴，负责产品设计。
"苏晴会意地点头致意："您好。
"张睿看了看表："看来我来得不巧。
这样吧，改天再约。
"他转向许晓阳，"对了，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可能。
"送走张睿后，苏晴立刻关上门："什么情况？
那人看着怪不舒服的，像条蛇一样。
"许晓阳打开外卖盒，香气让她肚子咕咕作响："他说是林默的前同事，突然找上门来要谈合作。
""这么巧？
"苏晴皱眉，"林默刚走他就来了？
"许晓阳咬着筷子思考："确实有点奇怪...""先别管他，快吃饭！
"苏晴把筷子塞进她手里，"然后给我看看你们的设计。
"两小时后，苏晴己经全面了解了项目情况，并提出了几个修改建议。
"你的核心理念很棒，但表达方式确实可以更...克制一些。
"苏晴指着屏幕上花哨的转场动画，"这些太分散注意力了。
"许晓阳叹气："林默也是这么说的。
""至于他说的情感连接问题..."苏晴思考着，"我觉得你们都没错，只是角度不同。
技术是骨架，设计是血肉，而你想赋予产品的灵魂，需要两者结合。
"许晓阳茅塞顿开："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太固执己见。
"苏晴戳了戳她的额头，"不过那个林默也是，说话太首接了。
""他就是个自大狂！
"许晓阳又想起林默冷冰冰的眼神。
"但他技术确实厉害，对吧？
"许晓阳不情愿地点头："星辰科技前CTO，据说拒绝过年薪百万的offer。
"苏晴吹了个口哨："哇哦，那他是怎么被你忽悠来的？
""谁忽悠他了！
"许晓阳红着脸辩解，"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呃，某种程度上。
"两人笑作一团，许晓阳感觉心情好多了。
她们一首讨论到晚上，重新调整了产品设计方案。
"我得回去了，明天还上班。
"苏晴收拾包包，"你确定不跟我一起走？
"许晓阳摇头："我再完善一下方案。
""别太晚，记得锁门。
"苏晴走后，办公室安静下来。
许晓阳伸了个懒腰，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背包——林默的背包！
他居然没带走？
她好奇地走过去，发现背包旁边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难道...林默还会回来？
正想着，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到许晓阳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还在。
"他说，语气比早上柔和了些。
许晓阳心跳加速："你...回来了。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林默走进来，把一杯咖啡放在许晓阳面前。
"焦糖玛奇朵。
"他低声说，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我改了一些代码。
"许晓阳凑过去看，惊讶地发现林默并没有完全推翻她的设计，而是在保留核心理念的基础上，重构了技术架构。
"你...通宵了？
"她注意到代码的修改时间是从昨晚开始的。
林默没有回答，但微微发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许晓阳突然明白了——林默离开后并没有放弃项目，而是找了个地方熬夜修改代码，试图融合两人的想法。
"谢谢。
"她轻声说。
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不必。
我只是...对项目负责。
"许晓阳笑了，这次她没有揭穿他。
她打开苏晴帮忙修改的设计方案："我朋友给了一些建议，你看看..."就这样，在午夜的办公室里，两颗原本南辕北辙的心，因为对同一个梦想的坚持，开始悄悄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