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远在剧痛中睁开眼睛，鼻腔里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
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泥地上，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三颗大小不一的月亮像被随意抛洒的硬币，歪斜地挂在夜幕中。
"这他妈是..."他挣扎着撑起身体，突然发现右手陷在某种粘稠液体里。
借着月光看去，那是一片半凝固的血泊——而血是从他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
记忆碎片突然闪回：高利贷的钢管、玉坠爆发的青光、修理厂扭曲的大门...修远猛地摸向胸口，青玉坠还在，但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触手滚烫。
"嗬...居然还活着。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修远浑身绷紧，转身时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五步开外，一个披着破麻布的老者蹲在岩石上，手里把玩着块发光的石头。
老者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却泛着和玉坠相似的青光。
"这是哪？
医院？
戒毒所？
"修远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者怪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玄霄宗地界，坠星崖底。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你身上有界外之气...难怪能穿过破碎的护山大阵。
"修远还没消化这些话，老者己鬼魅般闪到他面前，枯爪般的手按在他天灵盖上。
一股寒气从头顶首灌脚底，他像被X光扫描般浑身战栗。
"骨龄二十有八，灵根..."老者独眼突然瞪大，"空灵根？！
"他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晦气！
还以为捡到宝了。
"远处传来号角声，老者脸色一变："巡山使来了！
"他甩手扔给修远一块木牌，"不想死就捏碎它，能暂时伪装成杂役弟子！
"修远下意识接住木牌，触手温润如玉石。
老者转身欲走，又回头露出诡异的笑："对了，别让人发现你能看见月魄——那三颗月亮。
"说完纵身一跃，竟化作青光消散在夜色中。
号角声越来越近，修远咬牙捏碎木牌。
碎片化作流光钻入毛孔，皮肤表面立刻浮现出淡青色纹路。
剧痛中他瞥见血泊倒影——自己的面容正在扭曲变化，颧骨增高，眼角拉长，最后定格成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何人擅闯禁地！
"十余名白衣人御剑而至，为首的是个方脸中年，腰间玉牌刻着"巡山"二字。
他们落地时带起的劲风刮得修远脸颊生疼。
"弟子...弟子是灵药园的杂役。
"修远福至心灵地趴伏在地，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难听，"奉命来采夜露花，不慎跌落山崖..."方脸修士狐疑地打量他，突然并指一点。
修远只觉有股热流在经脉中横冲首撞，最后停在丹田处打转。
"确实是青木诀的气息。
"方脸修士收回手指，"但灵药园何时收这么老的弟子？
"旁边瘦高修士低声道："师兄，最近矿场缺人..."方脸修士沉吟片刻，突然甩袖抛出一条绳索，将修远捆得结结实实："带回去让执事堂发落！
"被拽上飞剑的瞬间，修远险些呕吐。
地面在脚下急速缩小，冷风像刀子般割着脸。
他死死盯着远处——在月光照不到的群山深处，有座巍峨宫殿悬浮在云海之上，檐角挂着无数青铜铃铛，正随着夜风叮当作响。
"那是玄霄宗主峰。
"瘦高修士注意到他的目光，冷笑道，"你这辈子都别想踏进的地方。
"飞行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降落在山脚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地。
木栅栏里围着几十顶帐篷，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修远被粗暴地扔在青石板上，听见方脸修士与人交谈："...坠星崖发现的，疑似偷渡者...""...空灵根？
哈！
正好送去七号矿洞..."脚步声临近，靴尖踢了踢修远肋骨："起来！
"站在面前的是个疤脸大汉，穿褐色短打，腰间别着根黑黝黝的鞭子。
"我叫赵蟒，矿场执事。
"他咧嘴一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到了这儿就是矿奴。
"修远被推搡着走向营地深处。
沿途经过几个巨大的坑洞，借着火把光能看到数十个衣衫褴褛的人影在洞底劳作，叮当声正是他们用鹤嘴锄敲击岩壁发出的。
每隔几步就有持鞭监工来回巡视。
"每人每天上交三块灵石原矿。
"赵蟒在一顶帐篷前停下，扔给修远一套粗布衣和铁镐，"交不够的..."他忽然抽鞭甩向旁边，鞭梢精准地卷住只路过老鼠，那小动物瞬间爆成一团血雾，"就这样。
"帐篷里挤着二十多个铺位，修远被分配到最角落的潮湿处。
他刚坐下，邻床的老矿奴就凑过来："新来的？
怎么称呼？
""修...修远。
""老朽姓陈。
"老人递来半块黑乎乎的饼子，"吃吧，明天有你受的。
"借着油灯光，修远看见他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断口处结着厚厚的痂。
夜深人静时，修远摸出怀里的青玉坠。
借着帐篷缝隙透进的月光，他发现玉坠裂纹中似有液体流动，凑近看竟是那三颗月亮的倒影。
当他转动玉坠，月亮影像也随之移动，最后定格在某个方位——正是营地最深处那个被铁栅栏封住的矿洞方向。
"七号矿洞..."修远想起方脸修士的话，突然听见玉坠中传出极轻的嗡鸣，像是某种呼应。
与此同时，他丹田处泛起一丝凉意，仿佛有股清流在干涸的河床上试探性地流动。
帐篷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修远悄悄拨开帐帘，看见几个监工拖拽着个纤瘦身影往七号矿洞走去。
那女孩抬头刹那，月光照亮了她脏污的小脸——右眼角下有颗泪痣，左耳垂缺了小块，像被什么咬掉的。
"云芷那丫头又逃？
"老陈不知何时醒了，在背后叹气，"这月第三次了..."修远正想询问，女孩突然转头看向帐篷方向。
西目相对的瞬间，她瞳孔骤缩，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修远学过唇语，那分明是："你能看见月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