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玥站在婚纱店的落地镜前，手指轻轻抚过裙摆上的蕾丝花纹。
这件婚纱是设计师刚刚推荐的，说是今年巴黎时装周的最新款，价值六位数。
她能从镜中看到身后沙发上季晗城的身影——他正在看手表，眉头微蹙。
"这件太保守了。
"程嘉玥突然开口，声音在宽敞的试衣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季晗城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耐："保守？
这件婚纱的设计师是米兰达·克劳馥，全球顶级婚纱设计师。
""我知道她是谁。
"程嘉玥转过身，首视季晗城，"但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什么适合我。
"她抬手示意店员，"下一件，谢谢。
"季晗城站起身，修长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阴影。
他走近几步，声音压得很低："我们不是来玩的，程小姐。
婚礼在下个月，时间紧迫。
""那就别浪费时间在我不喜欢的款式上。
"程嘉玥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还是说，季总习惯了对所有事都发号施令？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店员们识趣地退到一旁，假装忙碌。
季晗城忽然勾起嘴角，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如你所愿。
试到你满意为止。
"他转身回到沙发，拿起平板电脑继续处理工作，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程嘉玥深吸一口气，转向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却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惫。
自从订婚消息公布后，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社交圈里真假难辨的议论，还有眼前这个永远面无表情的男人——一切都让她喘不过气。
"程小姐，这件怎么样？
"店员推来另一件婚纱，露背设计，裙摆上缀满细小的珍珠。
程嘉玥刚要点头，余光却瞥见季晗城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就这件。
"她立刻决定，挑衅般地看向季晗城。
试衣间的帘子拉上后，程嘉玥听到外面传来季晗城助理张诚的声音："季总，三点的会议材料我己经准备好了。
您昨晚又工作到凌晨三点，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必。
"季晗城的声音冷淡，"珠宝设计师练系得如何了？
""己经约了Tiffany的史密斯先生明天见面..."程嘉玥猛地拉开帘子，婚纱的裙摆在她身后如浪花般散开："不用麻烦了。
婚戒我会亲自设计。
"季晗城放下平板，眼神锐利："这是两家的联姻，戒指需要符合——""我的专业就是珠宝设计。
"程嘉玥打断他，"如果你担心我的能力，可以去查查玥系列在去年的销售数据。
""我知道你的成绩。
"季晗城站起身，两人之间仅隔着一臂距离，"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那就更该由我来设计。
"程嘉玥抬起下巴，"除非你对自己的选择没信心？
"季晗城的眼神变了，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程嘉玥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忽然转身对张诚说："取消与史密斯的会面。
"程嘉玥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让步，一时语塞。
"不过，"季晗城补充道，声音低沉，"设计方案需要双方确认。
""成交。
"程嘉玥伸出手。
季晗城看着那只伸来的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花哨的美甲，只在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单的祖母绿戒指。
他犹豫了一瞬，才伸手握住。
那一刻，程嘉玥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与力道，干燥而温暖，与她想象中冷血商人的触感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婚纱店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随后彻底熄灭。
"停电了！
"有店员惊呼。
黑暗中，程嘉玥感觉自己的手还被季晗城握着。
她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得能感受到呼吸的热度，"地上有婚纱支架。
"雨点开始猛烈地敲打窗户，如同无数细小的锤子。
店员们慌忙找出手电筒和蜡烛，几分钟后，店内重新亮起微弱的光芒。
"抱歉，季总，程小姐。
"店长匆匆走来，"暴雨导致附近电路故障，维修人员说至少需要两小时才能恢复。
现在外面积水严重，车辆无法通行..."季晗城看了看手表，眉头紧锁："两小时？
""是的，而且..."店长欲言又止，"因为暴雨预警，我们可能要提前关门..."程嘉玥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季晗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简短交代了几句后挂断。
他转向程嘉玥："司机会在电力恢复后第一时间赶来。
在此之前..."他环顾西周，"我们只能等待。
"店员们为他们安排了一个相对舒适的休息区，点上几支蜡烛，又端来茶点后便陆续离开了。
很快，偌大的婚纱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程嘉玥坐在沙发一端，小口啜饮着热茶。
烛光在季晗城的侧脸上跳动，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注意到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修长。
"你经常工作到凌晨？
"她突然问道，打破沉默。
季晗城抬眼看向她，似乎有些意外："张诚话太多了。
""为什么不否认？
""没必要。
"季晗城放下茶杯，"公司正在推进几个重要项目。
"程嘉玥轻笑一声："真是标准的工作狂回答。
""你呢？
"季晗城反问，"听说玥系列的设计图你改了二十七稿？
"这次轮到程嘉玥惊讶了："你调查我？
""基本背景调查。
"季晗城语气平淡，"毕竟是要结婚的对象。
"烛光中，程嘉玥看到季晗城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决定换个话题："刚才那件婚纱，你为什么不喜欢？
"季晗城沉默片刻："露背设计不适合教堂婚礼。
""原来如此。
"程嘉玥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只是习惯性反对我的选择。
""我没有那么幼稚。
"季晗城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无奈。
一阵沉默。
雨声填补了两人之间的空白。
忽然，婚纱店的背景音乐系统在备用电源启动下恢复了运作，舒伯特的《小夜曲》缓缓流淌在空气中。
程嘉玥注意到季晗城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跟着节奏敲击，动作精准得如同专业指挥。
"你喜欢古典音乐？
"她忍不住问。
季晗城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只是偶尔听。
""这首《小夜曲》的钢琴版本很少见，"程嘉玥说，"大多数录音都是小提琴主导。
"季晗城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懂古典音乐？
""我母亲是钢琴教师。
"程嘉玥微笑，"从小被迫听了不少。
不过这首..."她闭上眼睛，"是鲁宾斯坦的演奏，对吗？
他触键的方式很特别。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季晗城正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她。
"1972年卡内基音乐厅的现场录音。
"他说，声音里有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温度，"你耳朵很灵。
"程嘉玥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没想到季总对古典音乐这么有研究。
""大学时辅修过音乐史。
"季晗城简短回答，但程嘉玥能感觉到他态度的微妙变化。
音乐继续流淌，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关于婚戒，"程嘉玥主动提起，"我有些初步想法。
"季晗城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我不想做传统的钻石戒指。
"程嘉玥说，"考虑到两家的背景，我觉得用翡翠作为主石更合适。
东方韵味，又不失高贵。
""翡翠..."季晗城若有所思，"缅甸产？
""当然。
"程嘉玥点头，"我认识一位可靠的供应商。
戒托可以用铂金，镶嵌方式我考虑——""隐藏式镶嵌。
"季晗城突然说。
程嘉玥睁大眼睛："你知道这种技术？
""梵克雅宝1933年的专利。
"季晗城语气平静，"金属几乎完全隐藏在宝石下方，使宝石看起来像是自然生长在一起。
"程嘉玥完全震惊了："你...你怎么会...""我也做过功课。
"季晗城嘴角微微上扬，这是程嘉玥第一次看到他接近真诚的微笑，"毕竟是要戴一辈子的戒指。
""一辈子..."程嘉玥轻声重复，突然意识到这场婚姻并非她想象中那样只是暂时的商业联盟。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水面倒映着摇曳的烛光。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戒指的投资价值。
""投资有很多种。
"季晗城的声音低沉，"有些回报无法用数字衡量。
"程嘉玥抬头看他，在烛光中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眼睛——那里面不是她以为的冷漠算计，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忧郁的专注。
窗外，雨势渐小，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在这个被暴雨隔绝的时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