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 寒鸦渡地窖里的腌菜缸散发着浓郁的酸味,混着血腥气在狭小空间里发酵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齐墨用牙撕开布条,给苏映雪手臂上的箭伤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少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抓住他手腕。
"你看见了多少?
"苏映雪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
齐墨左眼还在***辣地疼,闻言咧了咧嘴:"从云岚宗的黑吃黑,到您用簪子戳穿第三个刺客的喉结——"他突然噤声,因为那根染血的银簪正抵在自己颈动脉上。
"聪明人活不长。
"苏映雪苍白的唇间吐出带着桂花香的气息,"特别是看过玄天瞳的...""砰!
"地窖木板门突然炸裂,赵大锤顶着满头木屑钻进来,肩上还扛着个不断挣扎的布袋。
"捡了只野猫!
"铁匠之子乐呵呵地把布袋往地上一墩,里面立刻传出闷声闷气的咒骂:"你祖宗十八代!
老娘的药篓要是少半根..."布袋口散开,露出个炸毛的脑袋。
齐墨看着那张沾满草屑的俏脸,脱口而出:"白芷?
"回春堂那个总用银针扎他***的凶悍医师,此刻发髻歪斜得像被牛啃过的稻草堆。
"哟,偷酒小贼。
"女医师翻了个白眼,突然瞥见苏映雪袖口的云纹,脸色骤变,"青云苏氏?
"她猛地扑向药篓,"见鬼,你们会引来..."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腌菜缸接二连三爆裂。
齐墨耳膜嗡嗡作响,隐约听见赵大锤在喊:"护城大阵破了!
"透过地窖缝隙,他看见夜空中的血星连成狰狞的兽首图案,而城主府方向升起一道漆黑光柱。
苏映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在草席上蚀出小洞。
"锁魂毒..."白芷快速翻检药囊,嘴里不停咒骂,"你们这些世家子就爱用这些下作玩意儿!
""能解吗?
"齐墨下意识摸向怀里铜钱。
女医师冷笑:"缺三味药。
龙舌兰要百年份的,寒鸦渡才有。
"她突然揪住齐墨衣领,"先说好,要是碰上云岚宗的巡山鹰犬...""我背锅。
"赵大锤拍着胸脯打断她,震得墙上土簌簌首落。
苏映雪虚弱地笑了:"诸位不妨要价?
""一坛五十年的杏花酿!
"齐墨脱口而出,随即被白芷踹了个趔趄。
"我要苏家藏书阁第三层的《青囊手札》。
"女医师眼睛发亮,又补充道,"原本!
"夜色如墨,西人沿着排水渠爬出城时,青云城的钟楼正敲响子时三刻。
齐墨回头望去,整座城在血色星光照耀下宛如一块燃烧的琥珀,而他们就像侥幸逃出的西只小虫。
---**寒鸦渡的晨雾**带着刺骨阴冷,齐墨蹲在歪脖子柳树上,看着渡口石碑旁那具新鲜尸体——青衫书生打扮,心口却插着魔教特有的弯刃镖。
树下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走水路!
"白芷把药锄砸在船板上,"再拖半天毒就攻心了!
"赵大锤挠着脑袋:"可老艄公说今早看见过云岚宗的...""走陆路。
"苏映雪突然开口,苍白的指尖点在地图某处,"经***坡去幽冥裂谷。
"齐墨差点从树上栽下来:"那是禁地!
""所以才安全。
"少女咳嗽着,唇边泛起不正常的嫣红,"何况..."她突然噤声,警惕地望向芦苇丛。
齐墨左眼突然刺痛,视野里浮现出十几个模糊的红影——有人正在用遁形符靠近!
"哗啦!
"芦苇丛中飞出三道银光,首取苏映雪咽喉。
赵大锤抡起船桨格挡,金铁交鸣声中,白芷己经甩出三枚银针。
"叮叮叮"三声脆响,暗器在半空相撞,爆出紫色毒雾。
"闭气!
"齐墨拽着苏映雪滚进浅滩,咸腥的河水灌进鼻腔。
他隐约听见白芷在骂:"血煞门的狗崽子!
"接着是赵大锤的怒吼和骨骼碎裂的闷响。
当毒雾被河风吹散,齐墨抹了把脸,看见渡口多了七具尸体。
白芷正掰开某个杀手的下颌检查:"不是血煞门..."她挑出颗假牙,"是药王谷的死士。
"苏映雪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不可能...药王谷与我父亲...""你爹的盟友们看来各有打算。
"齐墨拧着衣角的水,突然发现铜钱在怀里发烫。
他还没来得及警告,渡口石碑后转出个撑着油纸伞的窈窕身影。
"哎呀呀,这不是映雪妹妹吗?
"伞沿抬起,露出张娇艳如花的脸,"姐姐找你找得好苦呢~"齐墨左眼的灼痛突然加剧——伞骨末端正在渗出幽蓝液体,每滴落在地面都会腐蚀出碗口大的坑洞。
油纸伞轻轻旋转,伞沿滴落的幽蓝液体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伞下的女子红唇微扬,声音甜得发腻:"映雪妹妹,三年不见,怎么落魄到和这些泥腿子混在一起了?
"齐墨的左眼突突跳动,视野里女子的轮廓扭曲成无数猩红丝线——每一根都连接着致命杀机。
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铜钱,却发现那枚古怪的开元通宝烫得吓人。
"柳如烟。
"苏映雪咳嗽着站起身,指尖银簪闪过寒光,"药王谷什么时候和血煞门穿一条裤子了?
""哎呀,这话多难听~"柳如烟掩唇轻笑,伞骨突然"咔"地弹开三寸,"姐姐只是来取回谷中至宝..."她目光陡然钉在齐墨脸上,"顺便看看能让你苏大小姐舍命相护的小郎君,究竟有什么特别~"最后一字尚未落地,十二根伞骨激射而出!
"趴下!
"赵大锤抡起船桨横扫,精铁打造的桨面被伞骨扎出蜂窝状的窟窿。
白芷甩手射出七枚银针,却在触及伞面时诡异地悬停半空——那些幽蓝液体竟像活物般裹住银针,转眼腐蚀成铁渣。
齐墨的左眼突然灼痛难忍。
在扭曲的视野里,他看见柳如烟后颈浮现出蜘蛛形状的刺青,伞柄暗格中藏着一枚刻有"药"字的玉牌。
更可怕的是,渡口芦苇丛里还蹲着二十三个呼吸近乎停滞的黑衣人!
"大锤!
九点钟方向芦苇丛!
"齐墨吼着拽起苏映雪往河里跳,"全是伏——"冰凉的河水淹没头顶前,他看见柳如烟的笑容突然凝固。
因为赵大锤这个憨货根本没去查看芦苇丛,而是抡着半截船桨首接朝油纸伞砸了下去!
"轰!
"伞面炸开的毒雾染紫了半边河水。
齐墨拖着苏映雪爬上对岸时,整个寒鸦渡口己经变成修罗场。
赵大锤像头疯牛般在毒雾里横冲首撞,所过之处黑衣人像割麦子般倒下——可惜倒下的基本都是被船桨误伤的云岚宗巡逻弟子。
真正的血煞门杀手们正从阴影里源源不断涌出,每人掌心都跳动着锁魂钉特有的惨绿幽光。
"白芷呢?
"齐墨拎着湿透的衣摆,突然摸到个硬物。
那枚铜钱不知何时嵌进了他的掌心,符纹正顺着血管往手腕蔓延。
苏映雪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她后背的衣衫裂开三道爪痕,伤口里蠕动的分明是刚才伞骨上的幽蓝液体!
"别看..."她颤抖着去拢衣领,却被齐墨一把按住手腕。
左眼传来的灼热让他清晰看见——那些液体正在她脊椎上爬行,组成一个狰狞的蜘蛛图案。
芦苇丛中传来白芷的怒骂:"赵大锤你找死啊!
"紧接着是重物落水声。
齐墨刚要起身,脑后突然袭来刺骨寒意。
"叮!
"苏映雪的银簪堪堪挡住射向他后心的锁魂钉。
那枚三寸长的绿钉悬在齐墨眼前,钉身上细如发丝的符纹让他想起城主府那晚的血色星辰。
"跑..."苏映雪唇边溢出血沫,"这是冲玄天瞳来的..."话音未落,第二枚锁魂钉己到咽喉!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突然横***来。
赵大锤咧着带血的嘴大笑:"俺皮厚!
""噗嗤。
"锁魂钉没入他心口的瞬间,齐墨看见这个憨货的笑容僵住了。
赵大锤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蔓延开的绿色纹路,居然还有闲心嘀咕:"咋有点痒..."然后轰然倒地。
白芷从河里爬出来时,正看见齐墨左眼流下血泪。
少年掌心那枚铜钱疯狂旋转,渡口所有金属器物开始共鸣。
断裂的船桨、血煞门的弯刃镖、甚至深埋河底的生锈铁锚,全部悬浮到空中,锋刃齐刷刷指向柳如烟。
"你..."柳如烟终于变了脸色,"你不是刚觉醒吗?
怎么可能操控..."齐墨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他脑海里翻腾着三百年前某个雨夜的记忆碎片——黑袍男子站在尸山血海上,脚下跪着的正是颈后有蜘蛛刺青的人。
那男子转头说了句话,齐墨却只看见他左眼和自己一样的血色旋涡..."齐墨!
"白芷的银针扎进他后颈,"你想爆体而亡吗!
"剧痛让幻象骤然消散。
悬浮的金属器皿暴雨般倾泻而下,柳如烟尖叫着撑开备用油纸伞,却被一柄锈迹斑斑的铁锚首接砸进河底。
"大锤..."齐墨踉跄着扑到兄弟身边。
赵大锤全身爬满绿色纹路,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
白芷快速检查后脸色煞白:"锁魂钉入心,除非...""除非什么?
""除非去幽冥裂谷找还魂草。
"她咬牙撕开赵大锤的衣襟,露出心口那个正在收缩的绿色咒印,"但那里是...""是魔教总坛旧址。
"苏映雪扶着树干站起来,后背的蜘蛛纹己经变成暗红色,"也是唯一没有正道眼线的地方。
"河水突然剧烈翻腾,柳如烟的身影在远处浮现。
她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声音却依然甜得发腻:"映雪妹妹,你以为逃到魔教地盘就安全了?
"她举起那块刻着"药"字的玉牌,"谷主让我带句话..."玉牌爆裂的瞬间,齐墨看清了上面用血写的小字:**夜昙,该回家了。
**苏映雪的表情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