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座位表，那个烫金的名字刺得她眼睛疼——程砚舟，主桌3号，正挨着她的位置。
"惊不惊喜？"小宇提着婚纱裙摆溜过来，银色高跟鞋在地毯上陷出小坑，"我可是特意把你俩排在一起的。
"新娘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又压低声音："他现在可是行走的钻石王老五......"宴会厅门口突然骚动起来。
林穗抬头时，正看见程砚舟单手解开西装扣子。
深灰色布料下隐约透出肩膀的弧度，和高中做课间操时总被女生偷看的背影微妙重合。
他接过礼仪小姐递来的钢笔签字，腕表在射灯下闪了闪，晃得林穗下意识眯眼。
"当年你说他喜欢活泼的，现在后悔了吧？"小宇往她手里塞了颗费列罗，"待会记得帮我挡酒啊。
"说完就被化妆师拽走了。
巧克力在手心洇出汗渍，林穗突然想起高二那年运动会。
她缩在看台角落背单词，听见前排女生叽喳着"程砚舟说喜欢开朗的"，操场上跳高的少年白衬衫被风鼓起，像一面她永远够不到的帆。
"林穗？"班主任王老师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转盘上的松鼠桂鱼转到面前，她慌忙按住玻璃转盘，发现整桌人都在看她。
"你现在还在三中教书？"王老师推了推眼镜。
林穗点头时，余光瞥见程砚舟正用湿纸巾擦筷子。
他拆餐具的样子特别认真，连塑料膜都要对齐边角再撕开，和当年发月考卷子时连折痕都要捋平一模一样。
"人家程总上个月还给母校捐了智能教室呢。
"隔壁班李牧突然插话，他高中时就爱跟在程砚舟***后头问题，"要我说还是程总会投资，不像我们......"林穗假装认真挑鱼刺，耳朵却竖得老高。
程砚舟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正说着"教育是长期投资"，让她想起高三誓师大会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底下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转盘突然被按住，一碟剥好的白灼虾停在她面前。
"你不是海鲜过敏？"程砚舟用公筷夹走她碗里的虾，换上一块蜜汁南瓜。
他腕骨上的表盘反光晃过她眼前的红酒杯，像当年他课桌上总是摆得笔直的保温杯折射的阳光。
整桌人突然发出暧昧的"哦——"，林穗耳朵瞬间烧起来。
她确实在高三春游时说过自己过敏，但那是为了躲开非要给她烤生蚝的班长。
"程总记性真好啊。
"李牧挤眉弄眼地撞了下程砚舟肩膀。
林穗盯着南瓜上黏稠的糖汁，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校庆通讯录上写的吧？"程砚舟正在给王老师倒椰汁，闻言手腕顿了顿，乳白色液体差点溢出杯沿。
"嗯。
"他喉结动了下，抽了张纸巾擦桌子，"上周看校友资料更新看到的。
"灯光忽然暗下来，婚礼进行曲响得惊天动地。
林穗趁机往嘴里塞了块西瓜，汁水顺着指尖流到腕骨。
黑暗里突然递来一方深蓝手帕，雪松香混着婚礼蛋糕的甜腻扑面而来。
"你倒是和以前一样。
"程砚舟的声音擦着她发梢掠过。
林穗僵着脖子没敢转头，手帕上的温热却透过皮肤往血管里钻。
大屏幕播放着新人恋爱视频，光影明明灭灭映在他侧脸，下颌线比学生时代凌厉得多。
她突然想起高三某个雨天。
自己忘带伞被困在教室，看见程砚舟撑伞经过走廊。
深蓝伞面下露出小半张脸，她数着他步子犹豫要不要喊，他却突然转头看向她窗口。
那天她心脏差点跳出喉咙，最后却发现他只是在看走廊的挂钟。
台上新人开始喝交杯酒，掌声快掀翻屋顶。
林穗偷偷用余光打量程砚舟，他正专注地拍手，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清他西装内袋别着的钢笔——和当年别在校服口袋的同款黑色英雄钢笔。
"待会有合影环节！"小宇突然从背后扑过来搂住她脖子，玫瑰香水呛得林穗直眨眼。
新娘冲程砚舟眨眼："程总要不要和我们穗穗拍一张？她今天特意穿了新裙子哦！"林穗差点被椰汁呛死。
浅蓝色连衣裙是上周网购的，标签都没拆就被小宇逼着穿来。
程砚舟的视线扫过她裙摆上的褶皱，忽然摸出手机："加个微信？照片传你。
"二维码亮起的瞬间，林穗瞥见他手机屏保——纯黑色背景，只有右下角印着褪色的三中校徽。
---班级群消息炸开时，林穗正在批改月考作文。
手机在办公桌上嗡嗡震个不停，课代表交来的《百年孤独》读后感还摊在眼前，混在一堆《狂人日记》分析报告里格外醒目。
高三2班大家庭48张大嘴：[图片]百年好合啊！王胖子：@林穗 什么时候发喜糖？李美丽：程总西装革履的样儿，比当年光荣榜照片还帅林穗点开大图差点把红笔摔了。
婚礼合影里她正盯着程砚舟袖口发呆，而他微微侧头看向她发顶，乍看还真像含情脉脉。
照片边缘还截到了小宇比心的半只手，活脱脱像在给这对"新人"证婚。
"都是角度问题。
"她在群里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转头就在朋友圈刷到程砚舟新动态。
黑色封面上褪色的教学楼在夕阳里泛着柔光，她甚至能认出三楼最东边那扇窗——当年她总趴在那里看他去实验楼。
手机突然震动，跳出来自"砚"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夜空中的猎户座，验证消息写着：上次照片原图。
林穗咬着酸奶吸管通过申请，对方秒发来三张合影。
她缩在教研室角落放大照片，现程砚舟左手无名指根有道淡色疤痕——和当年他被竞赛题难住时咬笔留下的牙印位置一样。
老师说周三校庆需要老照片砚：你那里有毕业相册吗林穗把压在抽屉底的相册拍给他看。
程砚舟的回复来得很快：第三页左上角那张，能单独拍吗她翻到泛黄的班级合照，发现他说的是自己作为语文课代表收作业时被抓拍的侧影。
照片里她马尾辫上别的草莓发夹，现在还在首饰盒里躺着。
校庆日当天飘着细雨，林穗举着名单在礼堂核对流程表。
小宇突然从签到台探出头："程总说他两点到，让你去校史馆等——哎你围巾沾粉笔灰了！"她手忙脚乱拍打格子围巾时，听见身后有人清嗓子。
程砚舟撑着的黑伞还在滴水，另一只手提着印有甜品店logo的纸盒："王老师托我带点心。
"打开却是她朋友圈提过的芋泥麻薯包。
林穗捏着温热的包装袋，听见他在看老照片墙时突然问："你当年是不是坐靠窗第二排？"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玻璃柜里陈列着他们那届的考场座位表。
程砚舟的手指悬在塑封表格上方，正好罩住她用铅笔写的座位号——那是她唯一一次和他同考场，偷偷在数字旁画了颗小草莓。
"你居然记得？"林穗脱口而出。
"你总在课间读《百年孤独》。
"程砚舟低头调整腕表，声音混着雨声有些模糊，"有次书掉在我脚边。
"记忆突然闪回高二走廊。
她追着被风吹跑的书本，抬头正撞见他弯腰捡书的姿势。
阳光从楼梯转角漏进来，他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和现在西装里隐约晃动的平安绳一模一样。
"程师兄！"校办老师举着摄像机跑来，"能采访您捐建实验室的初衷吗？"林穗抱着点心盒默默后退，却听见他说："稍等，我在和当年见证我啃题的同窗叙旧。
"她看着程砚舟被簇拥着走远，忽然发现他今天没戴钢笔。
手机震了震，班级群又跳出新消息：李美丽：最新情报！程总在科技园被拍到和混血美女喝咖啡张大嘴：完了，林老师的情敌出现了王胖子：@林穗 赶紧去送爱心便当啊林穗熄灭屏幕，把麻薯包分给路过的学生。
雨越下越大，她望着礼堂里被鲜花簇拥的程砚舟，突然想起他当年说喜欢开朗女生时，手里攥着的是校啦啦队长的矿泉水。
---咖啡机蒸汽发出轻响，林穗把批改到一半的作文本垒成城墙。
玻璃窗外飘着梧桐絮，穿超短裙的女生们举着手机往隔壁桌***，她跟着抬眼时差点折了红笔尖。
程砚舟正把蜂蜜罐往对面推，腕上的平安绳垂在胡桃木桌面。
他对面的混血美人卷发像流淌的焦糖，宝蓝色指甲敲着ipad屏幕："你们直男审美真可怕，UI界面怎么能用死亡芭比粉？""这是儿童编程软件。
"程砚舟扯松领带，袖口蹭到桌上的马卡龙碎屑，"用户画像显示......"林穗的自动铅笔在《我的理想》作文上划出长痕。
学生写想当宇航员，却盯着程砚舟后脑勺翘起的一小绺头发走神——和高中时他趴桌午睡后炸毛的样子一模一样。
"老师！"补课的男生突然举手，"您把我的人生理想框成病句了。
"林穗慌忙回神，发现红笔把"探索星辰大海"圈成了"探索星晨大海"。
玻璃门又撞响风铃。
混血美人起身时香风扫过林穗的习题册，她听见程砚舟说："你姐的婚纱店需要智能试衣镜的话......""知道啦程老板，下次带投资人姐夫来。
"美人弯腰系马丁靴时，锁骨处的玫瑰纹身擦过程砚舟肩膀。
林穗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程砚舟作为竞赛生被保送后，啦啦队长也是这样贴在他课桌旁说话。
手机在作文堆下震动，班级群跳出新消息：李美丽：[视频]程总和神秘美女进出酒店实锤！王胖子：@林穗 你情敌这腿比我命都长视频里程砚舟正接过美人递来的文件夹，背景确实是科技园酒店。
林穗熄灭屏幕，把冰拿铁里的冰块嚼得咯吱响。
补课学生忽然戳她胳膊："老师，那个帅叔叔在看你。
"程砚舟不知何时站在收银台前，侧身时露出后腰别着的黑色钢笔。
服务员递来的纸袋上印着"榴莲千层"，正是婚礼那天她没好意思拿的甜品。
"程总您的发票。
"收银员突然提高声音。
林穗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将小票对折两次，塞进钱包夹层——和高中时他把满分的数学卷子叠成豆腐块的动作如出一辙。
玻璃窗外的梧桐絮下得更密了。
程砚舟推门离开前，回头望了望她垒起的作文城墙。
林穗把脸埋进臂弯，直到学生戳她："老师，我作文还改不改了？"傍晚的菜鸟驿站排着长队。
林穗踮脚取快递时，频："科技新贵程砚舟疑与混血女友同居......"包裹差点脱手砸到前面人的AJ鞋，抬头正对上程砚舟无奈的挑眉。
"好巧。
"他弯腰捡起她的包裹，平安绳从领口滑出来，"你也买《班主任兵法》？"林穗盯着他手里印着"速溶咖啡30条装"的快递盒，突然发现寄件人写的是"砚"。
货架上并排摆着他们的包裹，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贴着他买的《AI教育革命》。
"拿错了。
"两人同时开口。
程砚舟接过她递来的编程书时，指尖蹭过她虎口的红笔印。
驿站阿姨突然探头："小程又给女朋友寄咖啡啊？上次那个玫瑰味的卖完了哦。
"林穗落荒而逃前听见他说："是猫粮赠品。
"可她知道程砚舟根本不喜欢猫，高二那年野猫跳进教室，他僵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还是她帮忙抱出去的。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林穗抱着教案冲进早餐店时，发梢还在滴水。
老板正把"今日售罄"的牌子挂上，她望着空荡荡的蒸笼，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最后一碗豆浆。
"低沉的男声从角落传来。
程砚舟面前的木桌上摊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把冒着热气的瓷碗往对面推："我记得你爱喝甜的。
"林穗僵在门口，雨水顺着帆布包滴在地板上。
程砚舟已经起身拉开椅子，袖口沾着一点豆浆渍："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她硬着头皮坐下，发现碗底沉着两颗红枣——和高中食堂的配方一模一样。
程砚舟合上电脑，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
纸张翻动间，她瞥见泛黄的校报一角。
"这是......"她下意识伸手，又缩回来。
程砚舟却已经抽出那张报纸，推到她面前："上周整理公司资料找到的。
"头版头条是十年前的校运会报道，配图里跳高的少年白衬衫飞扬。
林穗记得自己躲在看台角落，用铅笔在报纸边角写满注解——此刻那些字迹被荧光笔圈了出来。
"你写的？"程砚舟指着"起跳角度45度最佳"的批注，"比体育老师讲得还专业。
"林穗耳根发烫："当时在准备物理竞赛......"话没说完，老板端来一碟油条："小程总特意留的，说等的人爱蘸豆浆。
"她捏着油条的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