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姜晚踮脚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玻璃门上时，雨点己经顺着针织开衫的缝隙钻进后颈。
奶茶店暖黄的灯光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毛茸茸的光晕，映得她手腕内侧那颗小红痣像落在雪地的朱砂。
"晚晚，三号桌的客人要续杯茉莉奶绿。
"收银台后传来店长周姐压低的声音，"都坐半小时了，光盯着你看。
"姜晚擦着玻璃杯的手指一颤，温水溅在手背。
顺着周姐示意的方向望去，落地窗边的男人正低头看文件，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裹着宽阔肩线，袖口露出半截冷白腕骨，握着钢笔的指节分明似玉雕。
"可能是避雨的。
"她抽了张纸巾擦干水渍，低头将发尾拨到耳后，"要加珍珠吗？
""说原样。
"周姐往咖啡机里填豆子，金属勺碰着瓷杯叮当作响，"我看像来找茬的，这种地段穿高定西装喝十五块的奶茶......"话音未落，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三个浑身湿透的男生挤进来，带进的风掀飞了姜晚刚整理好的菜单。
"姜同学！
"为首的寸头男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校徽在胸前洇开深蓝水痕，"听说你在这打工，正好我论文要写奶茶店营销......"姜晚后退半步撞到操作台，薄荷糖罐哗啦啦倒了一片。
她认得这是金融系有名的刺头陈昊，上周在图书馆堵她时打翻过整架参考书。
"现在是营业时间。
"她攥紧围裙口袋里的报警器，这是周姐特意准备的，"如果要用餐......""急什么？
"陈昊胳膊撑在柜台，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姜晚手背，"你们店不是有陪聊服务？
上个月王可可在的时候......""她辞职了。
"低沉的男声像冰镇过的威士忌淌过耳膜，姜晚后颈汗毛突然立起来。
三号桌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陈昊身后，188公分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将女孩完全笼罩。
傅承渊垂眸扫过女孩发顶的珍珠发卡，喉结在领带结下轻轻滚动。
七年过去，她戴草莓发圈的习惯倒是没变，只是当年蹦蹦跳跳扯他袖口要棉花糖的小姑娘，如今连抬头看他都不敢。
"点单。
"他将黑金钢笔插回胸袋，食指叩了叩柜台玻璃，"热可可，双倍奶油。
"姜晚嗅到雪松混着檀木的冷香，抬头时正撞进男人漆黑的瞳孔。
他眼尾有道极浅的褶痕，像是常年蹙眉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因为低头看她的动作弯成温柔的弧度。
"好的，请稍等。
"她慌乱地撕下单子，马尾辫扫过男人熨烫平整的西装前襟，"热可可双倍奶油，32号取餐。
"陈昊突然伸手按住点单机："哥们儿，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傅承渊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钻石切面在灯光下折射出冷芒。
当他将卷到小臂的衬衫袖口第三次折叠时，陈昊按在柜台的手己经沁出冷汗。
"下雨天。
"他抬腕看了眼百达翡丽，表盘反射的蓝光掠过男生发青的脸，"令尊的物流车还堵在京港澳高速，你确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陈昊猛地后退撞翻高脚凳，见鬼似的盯着男人领口若隐若现的梵克雅宝胸针。
那是去年苏富比拍卖会压轴品，他跟着父亲在新闻里见过。
"走...走了！
"三个男生跌跌撞撞冲进雨幕。
姜晚搅拌可可粉的手停在半空，蒸奶器喷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再抬头时，男人正用纸巾擦拭她手背溅到的可可渍，温热指腹蹭过腕骨凸起处，激得她差点摔了马克杯。
"小心烫。
"傅承渊接过她手里的奶缸，袖口金丝刺绣擦过她指尖。
他倒奶油的姿势娴熟得惊人，雪顶在杯口堆成蓬松的云朵，"草莓酱在哪儿？
"姜晚下意识指向调料架第二层，等反应过来时，男人己经舀起半勺果酱淋在奶油上。
鲜红的酱汁顺着雪峰蜿蜒而下，在杯壁拖出旖旎的痕。
"你怎么知道......"她咽下后半句，这是她偷偷给熟客准备的小惊喜。
傅承渊将吸管***奶油堆，金属勺柄轻轻敲了敲杯沿："碰巧。
"他转身时掠过她耳畔，呼吸扫过敏感的耳垂，"雨停了。
"姜晚转头望向落地窗，霓虹灯在积水里碎成星星。
再回头时，三号桌上留着张烫金名片，奶油云朵里埋着颗酒渍樱桃——那是热可可从来不加的配料。
雨后的梧桐叶滴着水，姜晚抱着帆布包冲进地铁站时，鞋尖还是沾了泥点。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继母的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
"你爸心脏又不好了，医生说要静养。
""下个月必须搬去和孙伯伯的儿子合住，女孩子总住宿舍像什么话？
""要不是你克死......"她猛地按灭屏幕，指关节抵着嘴唇深呼吸。
隧道里的风掀起碎花裙摆，手腕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碰。
"姜小姐。
"姜晚踉跄着撞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黑色伞柄及时勾住她后腰。
傅承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定制西装沾着地铁站潮湿的水汽，领带夹上碎钻闪着幽蓝的光。
"您的东西。
"他从公文包取出珍珠发卡，指腹抹去沾着的奶油渍，"落在操作台了。
"姜晚摸着空荡荡的发顶，耳尖瞬间红透："谢...谢谢傅先生。
"她瞥见男人胸口的烫金姓名，傅承渊三个字龙飞凤舞得像财务报表签名栏。
地铁呼啸进站的风掀起男人额发，露出眉骨处淡白的疤痕。
姜晚突然想起上个月财经杂志封面，傅氏集团新任掌门人眉眼冷峻地站在纳斯达克大屏前，手里攥着的却是支粉色波点钢笔。
"去哪站？
"傅承渊收伞的动作带着军人般的利落，伞骨折叠声惊醒了发呆的女孩。
"五道口。
"她攥紧帆布包背带往旁边挪了半步，"傅先生呢？
""终点站。
"他抬手虚护在她身后，挡住拥挤的人流，"清华经管院特邀讲座。
"姜晚在摇晃的车厢里睁大眼睛："您就是傅氏集团的......"后半句被突然的刹车吞没，她整个人扑向扶手杆，却被温热的掌心垫住额头。
傅承渊单手撑住车厢壁，将她困在安全的三角区。
领带垂下来扫过她鼻尖，姜晚发现上面绣着极小的草莓图案，金线在顶灯下泛着柔光。
"叫我承渊。
"他声音混着地铁报站声，"或者，像小时候那样。
"姜晚茫然地仰起脸，男人喉结上的痣随着吞咽颤动。
七年前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暴雨天的孤儿院，少年脱下校服裹住她磕破的膝盖，胸牌上”傅承渊“三个字被雨打成深蓝色。
"小叔叔？
"她脱口而出。
傅承渊眼底有星***亮，撑在车厢壁的手指蓦地收紧。
报站声恰在此时响起，他借着人群流动自然地退开半步，将伞柄塞进她手里："到了。
"姜晚被人潮推出车厢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叹息。
转头只看见男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闭合的车门后，玻璃倒影里他正摩挲着左手无名指根，那里有圈淡淡的戒痕。
暮色爬上宿舍楼时，姜晚对着电脑第三次输错学号。
微信提示音突然炸响，置顶对话框跳出来自”傅“的转账，备注写着”伞的押金“。
"晚晚！
"室友林苗苗撞开门举着手机，"奶茶店上热搜了！
"视频里赫然是白天傅承渊做热可可的画面，骨节分明的手持着奶缸，腕表在镜头下闪过炫目的光。
点赞量己经破十万，评论区挤满尖叫：”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手控党首接昏厥！
“”有人注意到他盯着店员小姐姐的眼神吗？
拉丝预警！
“姜晚咬碎嘴里的草莓糖，酸甜滋味在舌尖炸开。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暮色里的傅宅全景，附言是”明晚七点，还伞“。
她翻身用枕头压住发烫的脸，腕间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温度。
床头的夜灯突然闪烁，照亮了帆布包缝隙里露出的烫金请柬——孙家订婚宴的日期用金粉描成刺目的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