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的喷漆罐第三次掉在地上时，陈小雨正蹲在脚手架下啃煎饼果子。
金属罐滚过水泥地的声响让她抬头，正好看见青年抓着右手腕发抖，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焰灼伤。
"抽筋了？
"她三两步跨上梯子，从兜里掏出暖宝宝，"这个贴手腕上，比红花油管用。
"沈知寒躲开她递来的手，卫衣后背己经汗湿一片。
墙面上未完成的老居民楼在暮色中张着黑洞洞的窗口，三楼阳台上飘着的小熊床单被风吹得卷起一角。
他突然想起母亲烧画册那晚，火舌也是这样贪婪地舔舐纸页。
"你看这里，"陈小雨突然用马克笔在墙面空白处画了只简笔画小猫，"当年我家楼下总有只三花猫，偷吃了我妈晒的腊肠还能理首气壮打呼噜。
"沈知寒盯着那只歪歪扭扭的猫。
油漆斑驳的墙皮下，有只真正的壁虎正沿着记忆的裂缝爬行。
当陈小雨说起她爸用灭火器浇灭她第一幅涂鸦时，他发现自己正在给小猫添上胡须。
商场保安来赶人时，沈知寒正画到西楼阳台的绿萝。
陈小雨突然拽着他钻进施工围挡，两人缩在防尘布下听着外面晃荡的手电筒光。
她头发上的丙烯颜料味混着柠檬糖的酸甜，让他想起过期关东煮里漂浮的昆布。
"你手机壁纸上的摩天轮，"陈小雨突然压低声音，"为什么缠着那么多铁链？
"防尘布外的脚步声突然逼近。
沈知寒感觉旧伤疤开始发烫，那些被母亲摔碎的陶瓷存钱罐仿佛又在地板上炸开。
当他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纸，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陈小雨抓着按在喷漆罐上。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她在手机地图上标了个红点，"比这个破商场有意思多了。
"凌晨三点，沈知寒在便利店遇到喝醉的合租室友。
吉他手盯着他袖口的橙色颜料大笑："终于有人把你从老鼠洞里拽出来了？
" 滚烫的关东煮汤汁溅到手背时，沈知寒突然看清杯底印着的logo——和母亲葬礼上用的骨灰盒是同一家殡仪馆。
第二天的旧货市场，陈小雨停在一家招牌剥落的玩具店前。
橱窗里蒙尘的泰迪熊穿着条纹睡衣，纽扣眼睛己经脱落一只。
沈知寒的速写本突然掉落，泛黄的纸页间滑出张烧焦边的照片：七岁生日那天，他抱着同款小熊站在贴满奖状的墙前。
"我爸当年差点把我收集的奥特曼卡片全烧了。
"陈小雨用纸巾擦拭小熊脏污的绒毛，"后来我趁他醉酒，把灰烬倒进他最爱喝的茅台里。
"沈知寒的指尖触到小熊左耳的缝合线。
当老板娘说这是二十年前的滞销品时，他听见记忆中的吊灯轰然坠落。
陈小雨己经买下小熊塞进他怀里，塑料眼珠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回程的地铁上，沈知寒发现小熊肚子里藏着张字条。
褪色的铅笔字写着："救我出去"，字迹和他童年日记本里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