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潭的雾气终年不散,腐叶在墨绿色的水面上打着旋儿,将正午的阳光滤成惨碧色。
厉沧趴在龟裂的青铜鼎沿,看着鼎中沸腾的紫黑色液体泛起骷髅状的气泡。
他伸出晶化的右臂搅动药汤,皮肤下蜿蜒的锁链纹路突然暴起,将试图攀上手腕的蚀骨蛭绞成血沫。
"今日是百毒淬体的最后一道。
"燕重阙的声音从雾中传来,玄铁剑鞘挑开垂落的藤蔓,"若能活过子时,为师便传你《噬元诀》第一卷。
"厉沧转头时,晶石瞳孔映出来人腰间新佩的离火玉珏——那半块玉珏与陈铁衣墓中挖出的残片完美契合,此刻正泛着不祥的血光。
他张开嘴发出咿呀声,潭水突然翻涌如沸,十二条碧磷蛇从水下激射而出,却在触及孩童指尖的刹那化作晶雕。
燕重阙眼底闪过一丝狂热。
他弹指震碎蛇雕,碎裂的晶片中竟浮现出微型天刑链的虚影。
"好孩子,"剑尊抚过厉沧后颈的青铜树胎记,指尖真气催动蛰伏的噬心蛊,"记住这种痛楚,这是武道登天的捷径。
"子夜时分,厉沧被铁链悬在潭心石柱上。
九十九种毒虫顺着锁链爬来,鳌针刺入晶化皮肤的瞬间,他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三岁时咬破陆明轩脖颈吸食真气,五岁生辰被扔进熔岩池重塑经脉,七日前生生嚼碎药奴的眼珠——那对瞳孔里映着的,是自己眉心延伸出的锁链刺穿师尊胸膛的画面。
"开始了。
"苏璃隐在岸边的古榕树影里,腕间轮回珠烫得惊人。
她看着燕重阙割开十二名弟子的咽喉,鲜血汇成的符咒在潭面勾勒出渡厄寺的往生阵。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毒雾时,厉沧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后背爆开的血肉中伸出青铜树枝,将周遭毒虫尽数吞噬。
潭水沸腾如熔岩,蛰伏百年的毒蛟破水而出。
它额间生着与厉沧如出一辙的晶石,竖瞳里却映出三百年前的场景:九名白衣修士以自身精血浇灌天刑链,将咆哮的蛟龙钉入深渊。
此刻仇人气息再现,毒蛟的利爪撕开水面,却在中途硬生生转向——厉沧眉心射出的锁链己刺入它晶石,血脉深处的威压令洪荒凶兽屈膝臣服。
"原来是你..."燕重阙大笑震落满潭毒雨,离恨钩挑开厉沧心口肌肤。
蛰伏的噬心蛊顺着钩尖游入毒蛟体内,将这上古凶兽炼成最完美的药引。
他未注意到,厉沧被剜去的血肉正以诡异的速度重生,新生的皮肤下浮动着《噬元诀》的功法符文。
苏璃的银针在袖中颤抖。
她看见未来碎片正在崩塌:本该在今日被毒蛟撕碎的孩童,此刻正用晶链缠绕燕重阙的脚踝。
当剑尊的噬魂剑刺向毒蛟逆鳞时,厉沧突然咧嘴一笑,尚未长齐的乳牙间迸出混沌真言:"解。
"整座毒龙潭的阵法逆转,往生阵化作囚笼困住燕重阙。
十二名弟子的亡魂从血水中爬出,被晶链贯穿的瞳孔里燃着幽蓝业火。
苏璃的轮回珠在此刻炸裂,她终于看清那个被百万未来遮蔽的真相——厉沧后背的青铜树并非胎记,而是天刑链本体的投影。
"好!
好!
好!
"燕重阙震碎亡魂,玄铁剑鞘迸裂后露出的竟是半截天刑链,"不枉为师用二十年寿元喂养噬心蛊。
"他咬破舌尖喷出血咒,厉沧体内的蛊虫突然暴走,将毒蛟百年修为尽数转化混元之气。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药奴十七蜷缩在潭边岩缝里。
这个被毒哑的少女捂着溃烂的左眼,右眼倒映着惊世骇俗的画面:厉沧漂浮在半空,周身旋转着九颗由毒蛟精魄凝成的星辰。
她溃烂的掌心突然浮现星图,与厉沧额间锁链共鸣——这是"净毒武脉"觉醒的征兆,亦是天机阁追猎三百年的禁忌。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毒雾时,燕重阙抚摸着厉沧彻底晶化的右臂,嘴角笑意冻结。
孩童掌心生长出的锁链刺入他丹田,正在疯狂吞噬百年修为。
剑尊腰间离火玉珏应声而碎,露出内里封印的青铜钥匙,那是公冶劫铸造天刑链时用的"劫器"。
"师尊教得好。
"厉沧开口说出人生第一句话,声音里带着金石相击的颤音。
毒龙潭的水在此刻彻底干涸,潭底露出九具被锁链贯穿的尸骸——他们穿着与燕重阙同款的白衣,心口都刻着"天刑"二字。
苏璃的伞面在劲风中碎裂,露出伞骨上密密麻麻的轮回咒文。
她终于明白药王谷灭门那夜,师尊临终前嘶吼的"钥匙"是何含义。
当厉沧的晶链扫过她藏身的古榕时,少女咬牙捏碎本命银针,任由往生殿的咒印爬满脸颊:"此子不死,九寰俱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