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平移门在轨道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沈星晚盯着门缝里透出的一线天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五年零两个月,***2天,铁门开合的次数她记得比心跳还清楚——但此刻涌来的春末气息,混着远处玉兰树的甜香,依然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门完全打开的瞬间,阳光像一把钝刀劈在视网膜上。
她踉跄着扶住生锈的门框,鼻腔被铁锈味和自由的风同时灌饱。
监狱的空气永远带着漂白水的涩,而此刻拂过脸颊的风,带着城市里汽车尾气的焦苦,却让她眼眶发热。
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腕骨,那里新纹的夜枭还在渗血,墨色沿着结痂的伤口蜿蜒,像一只真正的猛禽,即将啄开命运的锁链。
这是她用藏在假牙里的微型刻刀,在禁闭室偷偷纹了三天的成果。
刀片划破皮肤时,她数着头顶漏水的频率——每隔七秒,就有一滴混着铁锈的雨水砸在水泥地上。
第1378个夜晚,当同牢房的女人用牙刷柄打断她三根手指时,她咬碎了藏着刀片的假牙,在剧痛中刻下第一笔。
现在想来,那些疼痛反而成了勋章,让“陆景川”“苏晴”这两个名字,和夜枭的翅膀一起,永远烙进了骨血。
“沈星晚!
这边看镜头!”
尖锐的呼喊声从拐角处炸开,七八个举着长镜头的记者如闻到血腥味的秃鹫扑来。
沈星晚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牛仔外套下的疤痕在冷汗中发紧——那是被管教用警棍抽打的旧伤,此刻正隔着布料摩擦着后腰的九针门图腾纹身。
“请问你对当年的医疗事故有没有忏悔?
陆总说他至今保留着你们的婚戒——”“医疗事故?”
沈星晚转身,唇角扯出一个比监狱铁窗更冷的弧度。
说话的女记者脖子上挂着某三流媒体的工牌,胸前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晃眼——是陆景川上个月在慈善晚会上送的“纪念品”。
她眼尾扫过镜头,注意到人群里混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袖口绣着陆家的银蛇纹章。
“2020年8月15日,死者林小羽的尸检报告显示,其胃内***类***含量达到致死剂量的三倍。”
沈星晚的声音轻得像狱里漏风的窗,却每个字都带着冰碴,“而我作为主治医生开具的止痛药,剂量连正常范围的一半都不到。”
她忽然逼近镜头,瞳孔在阴影里泛着冷光,“记者小姐,你说这是医疗事故,还是有人往死者咖啡里灌了半瓶***?”
快门声密集得像暴雨。
女记者的脸色青白交加,手指在话筒上无意识地摩挲——她当然知道真相,陆氏公关部给的通稿里,特意漏掉了尸检报告的关键数据。
但此刻面对沈星晚那双淬着刀锋的眼睛,她突然想起同行的警告:这个女人在狱中用碎玻璃割开过三个杀手的喉咙,比任何凶器都可怕。
“沈女士,你是否在服刑期间接触过黑恶势力?”
另一个男记者举起话筒,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有传言说你出狱是因为被某个神秘组织保释——”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黑客界面的提示灯在牛仔裤布料下闪烁。
沈星晚低头扫了眼,顾氏财团的股票曲线正在疯狂跳水,做空势力的IP地址显示来自东南亚某港口。
她指尖在大腿外侧敲了三下摩尔斯电码,耳麦里立刻传来机械音:“夜枭,顾氏防火墙等级SS,佣金提升至五百万。”
顾氏大厦88层,防弹玻璃外的云层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顾砚深盯着监控屏幕,指腹摩挲着袖口的银制袖扣,那里刻着半只展翅的夜枭,翅膀末端的鸢尾花图腾几乎要嵌入皮肤。
“顾总,这是沈星晚的服刑记录。”
助理陈立将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蹭过裤缝——他注意到老板盯着监控的时间,比平时分析董事会叛变还要久。
“2020年入狱后三次申请上诉,均被驳回。
2022年在医务室救治肺结核犯人,阻止了监狱的传染病爆发,但同年被关禁闭15天,原因是‘攻击管教’。”
“攻击管教?”
顾砚深的声音像淬了冰,琥珀色瞳孔在屏幕蓝光下泛着锐芒。
他定格住画面里沈星晚手腕的特写,新纹的夜枭纹身边缘还在渗血,和五年前暗网论坛上流传的“夜枭”代码签名一模一样——那串代码末尾,永远藏着半朵用二进制写成的鸢尾花。
陈立咽了口唾沫:“根据内线消息,当时有管教想对她施暴,她用牙刷柄戳穿了对方的手腕动脉。”
他翻开照片,里面是沈星晚入狱时的登记照,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另外,她在狱中自修了计算机课程,通过暗网承接黑客任务,累计收益超过八百万美金。”
顾砚深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五年前,他在军方数据库发现异常访问记录,追踪到一个叫“夜枭”的黑客,对方在攻破防火墙后,留下了半朵鸢尾花——和他母亲留给他的纹章碎片一模一样。
而现在,这个叫沈星晚的女人,左腕纹着完整的夜枭,右肩下方藏着暗影集团的鸢尾花图腾。
“准备婚姻协议。”
他忽然转身,袖扣在阳光里闪过半只夜枭的轮廓,“附加条款:婚后双方共享30%资源,未经允许泄露对方秘密需赔偿100亿。”
“顾总,您之前说过绝不……”“她需要一个合法身份掩盖黑客行踪,而我需要一个没有背景的妻子堵住董事会的嘴。”
顾砚深望着楼下如蝼蚁般的车流,想起监控里沈星晚面对记者时的眼神——像困兽,却带着即将破笼的锐芒,“去办吧,把见面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我要亲自测试她的‘诚意’。”
旋转门的金属质感在掌心冷得刺骨,沈星晚盯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
黑色修身西装是连夜让定制店赶工的,垫肩下藏着微型电击器,靴筒里的手术刀刀柄刻着小小的鸢尾花,刀柄末端镶着半枚碎钻——那是从狱友遗物里拆下来的,她曾用这把刀割开过监狱医务室的保险柜。
电梯数字跳到88层时,她深吸一口气,雪松混着冷铁的气息扑面而来。
办公室门打开的瞬间,落地窗前的男人转身,琥珀色瞳孔像两簇淬了毒的火焰,扫过她手腕的纱布时,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波动。
“沈星晚。”
顾砚深的声音比监狱的自来水更冷,却带着某种磁性质感,“顾氏需要一位没有背景的太太,而你——”“需要一个能让我在阳光下调用黑客工具的合法身份。”
沈星晚打断他,指尖划过桌上的羊皮纸协议,油墨里混着淡淡的雪松味,“第三条‘互不干涉私生活’,应该改成‘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对方工作区域’。
第五条违约条款,我建议加上‘若一方动用黑道势力伤害另一方,需赔偿200亿’。”
顾砚深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忽然起身。
西装面料擦过她肩膀时,沈星晚注意到他左腕内侧有块淡色疤痕,形状像展翅的夜枭——和她记忆里那个在军火库爆炸中护着她的男孩一模一样。
五年前的雨夜,男孩的袖口闪着半只银制夜枭,而她的掌心,正紧紧攥着另半枚纹章。
“你很擅长谈判。”
顾砚深逼近半步,鼻尖几乎碰到她眉骨,沈星晚能清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唇角还带着监狱里留下的淡色疤痕,“但你知道吗?
陆景川最近在查暗影集团的继承人,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叫‘沈星晚’的刑满释放人员。”
她的瞳孔骤缩,锁骨下方的皮肤隐隐发烫——那里纹着暗影集团的黑色鸢尾花,是师父苏寒在她成年时亲自纹的。
这个男人,竟然连她最隐蔽的身份都查得一清二楚?
“顾总说笑了。”
沈星晚稳住声线,从内袋掏出加密U盘,“这是昨晚做空顾氏的资金流向,幕后主使是陆氏集团的海外账户。”
她忽然伸手,扣住顾砚深的手腕,触感凉薄却有力,像握到了淬了冰的手术刀,“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她指尖划过他腕骨的疤痕,“你这块烫伤,是不是1998年7月12日,在西郊军火库爆炸中留下的?”
顾砚深的身体瞬间紧绷,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有女性触碰到他的皮肤。
奇怪的是,心跳没有预想中的紊乱,反而像找到了丢失多年的钥匙,精准插入命运的锁孔。
他望着沈星晚眼中翻涌的暗潮,忽然低笑一声,反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按在冰凉的玻璃上。
玻璃传来刺骨的凉意,沈星晚后背的九针门图腾纹身贴着防弹玻璃,仿佛与外界的阳光隔着一层永远无法打破的屏障。
顾砚深的掌心烙在她腰际,透过西装面料,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薄茧,和记忆里那个替她挡住爆炸碎片的男孩一模一样。
“你记得那天。”
顾砚深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带着某种压抑的狂喜,“你穿着粉色连衣裙,怀里抱着缀着鸢尾花的泰迪熊,爆炸发生时,你把半枚夜枭纹章塞进了我的掌心。”
他的指尖划过她左腕的纹身,新结的痂被蹭掉些许,渗出细小的血珠,“而我,用了二十年,终于等到另一半。”
沈星晚的呼吸骤然停滞。
记忆如潮水涌来:潮湿的火药味,年仅十岁的男孩把她护在身下,后背的西装被爆炸碎片划破,露出半截银制夜枭袖扣。
她当时以为那是幻觉,首到此刻,顾砚深从西装内袋掏出的银制纹章,正与她腕间的纹身严丝合缝。
“原来,你就是当年的小叔叔。”
沈星晚忽然轻笑,手术刀不知何时滑入掌心,抵住他后腰的肾脏位置,却没有用力,“我师父说,救我的人带着半枚夜枭,没想到是顾氏掌权人。”
她望着他眼中的震惊,知道他一定查过她的资料,却没查到苏寒与暗影集团的关联,“当年在监狱外接应我的首升机,也是你派的吧?”
顾砚深松开手,任由她后退半步,目光落在她握刀的手上——那是标准的九针门握针手法,和他母亲当年教他的一模一样。
他忽然掏出手机,调出一段监控录像:2020年冬夜,沈星晚浑身是血地从监狱通风管道爬出,左腕的夜枭纹身还在滴血,而接应她的黑衣人,胸口正绣着顾家暗卫的标志。
“我等了五年。”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等你从地狱爬出来,等你想起当年的约定。”
沈星晚盯着录像里的自己,忽然想起苏寒临终前的话:“去找夜枭,他会给你翅膀。”
原来,夜枭不是一个代号,而是命运的羁绊。
她低头看着两枚合二为一的纹章,展翅的夜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翅膀末端的鸢尾花,正是暗影集团与顾家的双重图腾。
“协议我签。”
她抓起钢笔,在羊皮纸上签下名字,字迹苍劲如黑客代码里的致命循环,“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顾氏的军火渠道对我开放;第二,允许我在顾宅地下室建立黑客实验室;第三——”她抬头,眼中淬着冷光,“当我揭露陆景川的罪行时,你必须用顾家的政商资源为我背书。”
顾砚深望着她递来的协议,忽然笑了,笑得像破冰的春水,冷冽却带着暖意。
他接过协议,指尖划过她签名时的笔锋,那里藏着只有黑客才能看懂的加密符号——是夜枭的代码签名。
“成交,顾太太。”
他伸手,掌心向上,露出完整的夜枭纹章,“从现在起,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而我的——”他顿了顿,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势在必得的光,“就是你的。”
窗外,云层终于散去,阳光穿透玻璃,在沈星晚左腕的夜枭纹身上镀了层金边。
顾砚深袖口的半只夜枭,此刻终于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两枚纹章在光线下交相辉映,像一对历经劫数的恋人,终于在阴谋与鲜血中重逢。
沈星晚摸着靴筒里的手术刀,忽然想起监狱里的最后一夜,她在墙上刻下的字:“猎鹰终将展翅,而秃鹫,只能在阴影里腐烂。”
现在,她终于有了翅膀,而身边的男人,正握着打开天空的钥匙。
顾砚深望着她走向电梯的背影,注意到她西装下摆闪过的鸢尾花刺绣——和他母亲当年的手帕一模一样。
他摸出手机,给暗卫发去指令:“启动‘暗影复苏’计划,从今天起,全球暗影旧部,听候顾太太调遣。”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沈星晚靠在轿厢内壁,望着掌心里的半枚纹章。
五年的地狱淬炼,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天——以沈星晚的身份,以夜枭的身份,以暗影继承人的身份,站在顾砚深身边,开始收割属于她的复仇。
铁门之外,是地狱还是天堂?
沈星晚勾了勾唇,指尖划过手机屏幕,黑客界面上,顾氏防火墙的破解进度条正在飞速前进。
夜枭的第一次展翅,即将在顾氏大厦的云端,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