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杰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全身僵硬，就像电脑死机了一样。
陆尘问道：“你被什么咬了吗？
别吓我。”
洪杰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没事，“众所周知，2022年年初，一场全球大地震，改变了所有海底地形，人鱼紧接着从海里冒了出来。
她们一开始装作无辜善良的样子，被我们识破后，就率领着各种海底怪兽攻打我们，还融化了南北极的冰山，让海平面上升，为她们创造了有利的战场。”
“嗯哼？”
陆尘说，“这不是常识吗？
有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很离谱吗？
人鱼凭空就冒出来了。”
“确实很离谱。
然后呢？”
“我猜，人鱼的出现无法被解释，这本身就解释了人鱼为什么会出现。”
洪杰说完，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有一股莫名的恶心感。
他叹了口气，像一滩人形软泥一样颓丧地靠在船尾，半躺半靠着，姿势极为惬意，仰望着天空发呆。
天空上的白云，白云之上的高空，高空之上的外太空，外太空之上又是什么呢？
洪杰思绪飘远。
“你在想什么？”
陆尘问道。
“嘘，”洪杰说话时，侧头看向水面的倒影，“人只有在静止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自己。”
陆尘道：“除非你能用意念把甲烷冰送回南极冻土层，不然最好快点划，我可不想拖到中午，被晒成肉干。”
“你也该想想，为什么自己十岁就在看高中化学了？”
洪杰说，“有没有听说过佛系划船？
就算我不划，船说不定自己会走，或者根本就没有船，谁知道呢？”
“啊啊啊，涔溪把你的脑子都偷走了。
拿来，我划！”
……“喀擦”一声，儿童尺寸的橡胶雨鞋踩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与破木条上，在这住宅废墟中踏出独特的声响。
雨鞋鞋底绑着加厚木板，尖锐的碎片仅在鞋边留下一道刮痕，可新旧伤痕层层堆叠，早己让这双鞋满目疮痍。
陆尘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手上戴着工作手套，过大的薄外套首垂到膝盖，过长的袖子不得不卷进手套里。
他这身行头，活像是从大人旧衣箱里拼凑出来的。
此刻，陆尘身处二楼室内，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与角落。
落地窗外的阳台，铺满厚厚的泛黄落叶，落叶堆下还隐约露出衣架和晾衣竿的一角。
而落地窗内的厨房，更是一片狼藉：橱柜敞开着裂口，桌椅东倒西歪，洗碗池被碎盘碎碗填满，断电的冰箱瘫倒在一旁，地面散落着碎砖与高脚杯的玻璃碴。
玻璃碎片的反光映在长期渗水的墙壁上，大片的壁癌、苔藓，还有从墙缝里钻出来的海生藤蔓，在墙面上肆意蔓延。
陆尘虽看不见苔藓散发的微量毒气，但墙角蜘蛛的尸体己无声地说明了一切。
他手握铁撬，一边清扫着挡住视线的垃圾，一边用力撬开每一个卡死的橱柜抽屉。
然而，一无所获。
这里早己被搜刮殆尽，只剩趴在地上的冰箱还存着一丝希望。
冰箱太过沉重，陆尘在脑海中快速计算：即便用铁撬卡住冰箱底部，借助杠杆原理，也只能将其抬起几公分。
难怪这冰箱至今无人翻动。
懊恼之下，陆尘狠狠踹了冰箱一脚，却立刻尝到了反作用力的苦头。
安抚好疼痛的脚趾后，他开始付诸行动。
在抬起冰箱的瞬间，迅速用碎砖卡住缝隙，接着绕到另一侧重复操作，终于将冰箱撑离地面。
随后，他从背包掏出绳子和小滑轮，先是用绳子绕冰箱一圈，在上方打了个收绳结，刻意让绳结偏离中心，以配合压缩机的位置——他知道，冰箱的重心并不在正中间。
紧接着，陆尘从阳台的落叶堆里拖出晾衣竿，踩上桌子，将其横架在厨房两侧的橱柜上，宛如一座简易天桥。
他又用另一根绳子把滑轮绑在晾衣竿上，反复测试承重。
最后，男孩把冰箱上的绳子穿过滑轮，打了个椅结后一***坐上去，用自己的体重充当砝码。
麻绳深深勒进大腿，留下数道深红的凹痕，好在冰箱又多离地了几公分。
他脚尖一勾，艰难地拨开冰箱门。
“好歹得有点东西吧？”
陆尘喃喃自语。
可结果依旧是失望。
还要继续吗？
“喂......喂...喂喂，陆尘！”
陆尘抬头，只见洪杰倚在墙边，站姿随意，双手抱胸打着哈欠，整个人像根没睡醒的软骨头。
他耷拉着眼皮，眼神呆滞，首勾勾地盯着陆尘，仿佛这间废弃公寓既不重要，也根本不存在；又像是纯粹对着虚空发呆，只是陆尘刚好站在那个方向。
“注意西周啊。”
洪杰道，“这世界很危险。”
“你没资格说这话。”
“你刚才该叫我的，两个人干活快些。”
“你不还在放空嘛！”
两人（大部分活儿都是陆尘干的）陆续搜遍了客厅、厨房、阳台、浴室、卧室，又把隔壁几户的物资归拢到一起。
陆尘清点着战利品：晾衣竿，用途广泛；空蛋盒，绝佳燃料；六支蜡笔，能生火；衣服裤子的碎片，可以当抹布或布帘；过期许久的牙膏，止痒消肿有奇效；保丽龙便当盒，万年不坏、又轻又好洗，真该多生产些才是。
至于其他非必需品，除了卫生纸要留给奶奶，有些在阳明山交易中心可是抢手货：比如被压烂的电风扇，说不定马达还能修好，凑合着卖钱；茶叶，对老一辈人来说意义非凡；三根完整的电线，是从摔碎的电视机上拆下来的；还有三颗干电池，堪称这次搜刮的最大收获。
但……“忙活一上午就这点东西。”
陆尘嘟囔着。
两年前刚来的时候，搜刮队光是拆解汽车、摩托车的轮子、引擎和灯泡，堆成的零件山比他还高。
现在倒好，两个双肩背包加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