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沈清月，是在高一开学典礼上。
礼堂顶棚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蝉鸣从敞开的窗户里漏进来。
教导主任正在主席台上唾沫横飞地讲述校规，我的后背已经洇湿一片。
突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像有人按下了静音键。
她穿着墨绿色校服裙走上台，裙摆扫过小腿时泛起丝绸般的涟漪。
九月的阳光斜斜照在她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状的阴影。
当她开口说"各位老师同学上午好"，我听见后座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天的场景在我记忆里永远定格成老式胶片：礼堂穹顶漏下的光柱中有尘埃飞舞，她别在耳后的碎发被穿堂风撩起，露出左耳垂上小小的朱砂痣。
教导主任让她给新生示范校徽佩戴方式，她垂眸整理衣领时，我看见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粉色疤痕，像落在雪地上的樱花。
"高一（3）班，沈清月。
"她说出自己名字时，窗外突然掠过一群白鸽。
扑棱棱的振翅声里，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那天起我成了她的影子。
每天清晨五点半，我会在教师停车场等她。
她总是坐那辆黑色奔驰来上学，司机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隔着车窗，我能看见她低头看书的侧影，晨光在她发梢镀上金边。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转角，我才敢从梧桐树后走出来，捡起她遗落的车票存根——沪A·W3689。
午休时我蹲守在音乐教室外的走廊。
她每周三会来练琴，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
我透过门缝偷看，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起伏，腕间的疤痕随动作若隐若现。
有次她突然转头，我仓皇躲进储物柜，后脑勺撞在铁皮上发出闷响。
她推开门时带起一阵铃兰香，我蜷缩在黑暗里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渐远。
最煎熬的是雨天。
她总不带伞，我就提前把雨伞塞进她课桌。
有次暴雨突至，我看见她在教学楼前踌躇，发梢滴着水珠。
我冲进雨里想假装偶遇，却见她径直走向那辆黑色奔驰。
司机撑着黑伞下车，她突然甩开对方的手，书包带子刮到车门发出刺耳声响。
雨幕中传来模糊的争执声，我攥着两把伞呆立原地，看着奔驰碾过水洼绝尘而去。
那天我在公交站台等到末班车，制服裤脚还在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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