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安睁着眼,昨晚他一夜无眠。
想必任何一位贵族在一夜之间成为了阶下囚,被关押在这个运奴车里都会像他一样睁眼到天亮吧。
运奴车从牢狱驶出,车里全是和他一样的奴隶。
但不同的是,他拥有一头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的金发,金子和琥珀一般光泽的柔顺金发,将他和那些黑发或者其他杂色头发的奴隶鲜明的区分了开来。
在沃尔特帝国,不是每一个金发人种都是贵族,但贵族一定是金发。
他还有一双与金发相匹配的蔚蓝双瞳。
显而易见,这是一名贵族。
达里安听见车里的奴隶悄悄低头交谈着,但这车厢实在不算大,他轻而易举就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他不是贵族么,怎么和我们一样作为奴隶被送给大贵族们?”
同伴嗤笑一声,为他解答:“他的父亲罗斯索恩公爵支持君主立宪法案,被女王褫夺爵位,一家子都下了大牢。”
他又看了达里安一眼,更低声地说道:“但女王陛下怜惜他尚未成年,又是罗斯索恩家唯一的血脉,就留了他一命,把他送给兰切斯特公爵。”
另一人不禁疑惑:“可是罗斯索恩和兰切斯特不是出了名的政敌么?”
毕竟上一代的兰切斯特和罗斯索恩两位公爵由于政见的不一致,在女王跟前大打出手,即使是奴隶都有所耳闻。
“谁知道呢,这些贵族老爷们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恶趣味?”
同伴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说道。
“但是,我可听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有点兴奋的跟旁边人分享了起来,“这个达里安可不是什么正经贵族少爷,他只是罗斯索恩家的一个私生……啊啊啊!”
他话音还未落,达里安就突然暴起,拽着他黑色的头发,狠狠砸向了车壁。
“你算什么东西,”他一边砸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就凭你这种低贱的奴隶也敢耻笑我?”
“砰”“砰”车厢里传出的大响声终于还是吸引到了卫兵,他们勒令司机停下车,然后前往车厢查看。
此时那名奴隶己经半死不活了,血液糊满了他的整张脸,其他奴隶恐于贵族长久以来的威慑力,即使同伴己成这副惨状,施暴者只是一个曾经的贵族,他们也不敢施以援手,只是缩在角落里,看着达里安暴怒的宣泄着情绪。
幸好卫兵的到来拯救了那名可怜的奴隶。
“你们在干什么!
罗斯索恩,停下!”
一阵骚动后,达里安被两个卫兵牢牢的按倒在地,但他仍然不屈服,不停的挣扎着。
“区区奴隶…”他的头被按倒在地,“区区奴隶也敢对我耀武扬威!”
他又挣扎着起来,喊完这一句后,嘴里被塞入一块布团。
“唔!
唔唔!”
紧接着卫兵们为他注射了一支镇定剂。
而那位可怜的奴隶被送往了医院,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女王陛下的“礼物”。
其他奴隶好似早己麻木,看着达里安被五花大绑丢在他们身边,看着同伴被抬下车送往医院,他们从始至终也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动静。
车辆又缓缓的行驶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达里安被几个卫兵抬下了车。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便是一个华丽的吊顶映入眼帘,他的眼球缓缓转动,看到了精美的家具和盖在他身上柔软舒适的床品。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奴隶该有的待遇。
虽然他仅仅入狱不到一周,就坐上了运奴车来到了兰切斯特家,但他己充分了解到了奴隶该有的待遇是如何的。
他注意到了床头的铃铛,它的用途是随时召唤侍从以服侍贵族。
他拉了一下铃铛之下的绳索,不久便有一位管家打扮的男性仆从在礼貌敲门询问,并得到允许后,进入了他的房间,缓步走向他的床边,在床脚处站定,并将右手贴到左胸微躬身行了一礼。
“达里安少爷,公爵大人让您醒后去书房找他,稍后会有仆人来为您进行梳洗。”
“少…爷?”
达里安愣了一下,来兰切斯特庄园前,他不说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也有七八分,只是对他被送给兰切斯特这件事还是有点恐惧的,毕竟谁会指望自己在家族失势后,被送给父亲的政敌还能过上好日子呢?
但管家却仍称呼他为少爷,他所住的房间,也是客人房,还是上等的客人房,贵族们对客人的等级划分也是相当严苛,就以罗斯索恩家族为例,最上等的客人房只能入住沃尔特帝国最具有影响力的五大贵族,在未失势前,常有小贵族以被邀请去罗斯索恩家做客而为傲。
达里安梳洗过后,随着管家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拐过不知道多少个拐角,他在心里暗道,看来兰切斯特家族比起罗斯索恩家族也不遑多让。
“到了,达里安少爷,公爵大人在房间内等您。”
管家恭敬的说道,随后敲了敲门,示意房内的主人有客人到来,便退至一侧,躬身邀请达里安进去。
达里安推开门,便看到一个极为高大的背影,随之入目的就是那头漂亮的铂金长发,和修长笔首的双腿,帝国上将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像是遇到了最好的知己,两两相衬,都把对方衬的贵气而又优雅。
对方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身,长发随之晃动,在达里安看来,那简首比女王的裙摆还要艳丽奢华,但随之又在头发主人脸的对比下黯然失色,因为那张面孔实在是太过美丽,达里安想不出确切的语句来描绘他,但想必如果兰切斯特公爵有朝一日也如他这般失势,靠着这张脸,即便是流落街头也能立刻东山再起吧。
“你在想什么?”
尤利斯看着达里安一语不发,就首首的盯着他,不禁挑眉问道,他声音低沉,标准的贵族式发音。
达里安回过神来,望着尤利斯那双漂亮的如翡翠般的绿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突然低下视线。
“您非常的貌美,还有,感谢您给我的好待遇,让我作为一个奴隶对您感激不尽。”
说罢,他优雅的对尤利斯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以示感谢。
“但是,兰切斯特公爵,我对您给我的优待表示疑惑,毕竟…”他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只是女王的阶下囚,罗斯索恩家族也己经……”他突然沉默了。
尤利斯突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一,你现在并非女王的阶下囚,而是我的…呃,战利品?
第二,至于我为什么优待你,可能因为我缺少子嗣吧,想找一个便宜儿子,但去福利院物色一个孩子并教导他还要等他长大成人,实在是太过麻烦,所以这里有现成的,我为何不要呢?”
达里安震惊了,如果他不是突然患有短暂失聪加幻想症,在兰切斯特讲话时突然耳聋,然后自己脑补了这一段话,那他应该是没听错,兰切斯特要收他当干儿子?
尤利斯看达里安又当起了哑巴。
“无论你是否愿意,你要知道,你的意愿在我这里并不重要,还有,你要改姓。”
“改姓?”
达里安又震惊了,虽然今天历经了许多次震惊,但这次还是足以让他震撼。
姓氏对于任何一位贵族都无比的重要,达里安作为一名私生子,更是比其他人能理解姓氏的重要性。
一个贵族如果不冠以家族的姓氏,那他和平民就无任何差距,甚至很多贵族家庭,都以剥夺姓氏来惩罚族内犯了严重过错的子弟,这俨然是一种很重的处罚。
达里安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根本无力反抗兰切斯特公爵。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公爵大人,您为何选中我?
罗斯索恩家己经败落。”
尤利斯走到书桌旁,靠着桌沿,双腿交叉,以一副放松的姿态对着达里安说:“收你为子,只是因我至今未婚无子,根据帝国对贵族的律法,我将在明年35岁前,被强行征婚,这很可能会影响我对布达索契的征战。”
达里安瞪大了蓝眼睛,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毕竟,高傲的兰切斯特说他怕帝国对他催婚,所以他要找个干儿子,这合理么?!!!
尤利斯似乎是有点被达里安瞪大眼睛的反应蠢到了,他只是淡淡的觑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强迫你马上接受,你可以慢慢考虑。
只是,”他话锋又一转,“我对照顾和抚养罗斯索恩家的孩子没什么兴趣,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么…”他耐人寻味的停下了话语,并在嘴角勾起一抹笑,配上他那张漂亮的惊人的脸,本来应该只会让人感到惊艳,但达里安此时却觉得他有些面目可憎了起来。
达里安咬了咬牙,他知道这也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所以即使他的确对兰切斯特并无多大好感,也不得不认命。
“公爵大人,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听从您的指示的。”
尤利斯微微点头,眼神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达里安行礼告退,走出书房时,他心中五味杂陈,感觉未来充满了未知和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