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津市古玩市场的青石板沁着阴雨天的潮气,江临蹲在"聚宝斋"斑驳的牌匾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眉骨的闪电状疤痕。
三天前雇主女儿被拔出的血舌在记忆里挥之不去——那些刻在嫩肉上的二十三道凹痕,像极了祖父骨灰盒夹层照片里傩戏班的面具纹路。
"这物件吃声音。
"独眼老头掀开红木匣子的动作带着诡异的仪式感,缺失小指的左手泛着尸斑般的青紫。
青铜傩面躺在黄绸上,獠牙末端凝着暗红晶状体,江临凑近时嗅到熟悉的铁锈味,和雇主家千金口腔里爆开的血腥如出一辙。
手机突然在裤袋震动,殡仪馆发来祖父遗物清单。
在划到"褪色戏服二十三件"时,匣中傩面的眼洞骤然闪过磷火般的幽蓝。
江临后颈汗毛首立,他分明看见倒映在青铜曲面上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照片里那个摆出"白鹤亮翅"的傩戏伶人。
"镇魂铃五千,引魂幡八千。
"老头黢黑的指甲敲击匣盖,节奏暗合远处丧葬队伍的唢呐声,"傩面是添头。
"扫码付款的刹那,江临舌根窜起灼痛。
他对着店铺的铜镜张嘴,镜中舌面浮现凸起的篆体——这是祖父临终前用辰砂在他舌胎刺下的禁制。
此刻那些朱砂纹路正在蠕动,沿着味蕾沟壑拼出完整的"麟"字。
"子时三刻莫照镜。
"老头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他腕脉,在掌心画出带刺的符咒,"尤其是......"丧乐毫无征兆地变调。
送葬队伍最前列的纸扎人突然转头,描画粗糙的五官渗出黑血,脖颈扭转的咔嗒声令江临想起武校练习时掰断的木人桩。
他本能地踏出擒拿手的守势"铁门闩",却见老头从柜台下抽出一柄湘西赶尸匠的摄魂铃。
纸人轰然爆裂,纷飞的竹骨在江临右颊划出血痕。
混在碎屑中的黄符飘落掌心,上面用经血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出租屋的挂钟停在子时三刻。
当江临将傩面扣上脸庞时,青铜内壁的铭文活了。
那些蝌蚪状文字钻入毛孔,沿着三叉神经首抵脑干。
视网膜上重构出六十年前的场景:二十三具焦尸在火海中跳往生舞,反关节的腿脚在焦木上踏出先天八卦,而戏台横梁悬挂的镇魂铃,正是红木匣中那枚。
"癸亥年命格者......"镜中腾起的血嫁衣裹挟着福尔马林气息,空袖管伸出透明触须缠住江临咽喉。
他旋身使出"青龙探爪",右手却穿透虚影按在梳妆台上。
镇魂铃在震颤中裂成两半,铜舌滚落地面化作沥青状液体,墙面月光突然扭曲成密密麻麻的算盘珠。
嫁衣盖头被阴风掀起,傩面獠牙间垂落的不是璎珞,而是半截焦黑的断指。
江临抄起引魂幡劈砍,幡布撕裂的瞬间,记忆如高压水枪般灌入鼻腔——1993年的杏林医院地下室里,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病历卡敲下"23画"钢印,而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右眼窝插着苗银发簪。
镜面轰然炸裂。
飞溅的碎片中,江临看见自己右眼爬满蛛网状血丝,那些纹路与病历卡上的钢印完美重合。
燃烧的傩面从镜框残骸中浮起,在焦糊的木桌上烙出两个扭曲的篆字:**快逃**窗外的月光突然熄灭。
整面墙壁渗出血管状霉斑,暗红黏液顺着卦象纹路汇聚成潭,倒映出奔驰车尾灯的血色光芒——车牌号"海A·1933"正在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