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暴雪如狂。
狂风卷着雪片,像刀子般割在脸上,天地间一片混沌。
不到三十的霍临疆拄着剑,半跪在雪地里,铁甲上覆着厚厚的冰霜,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冰,刺得喉咙生疼。
"将军,箭矢只剩三支了。
"副将赵铁柱声音嘶哑,嘴唇裂开几道血口,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成了冰溜子,"粮食早就断了,战马...也杀了。
"霍临疆握紧青铜剑柄,剑穗上母亲亲手绣的平安结早己被血浸透,冻得发硬。
他抬头望向谷口,那里隐约可见突厥骑兵的黑影在风雪中穿梭,狼嚎般的呼喝声远远传来。
"再等半个时辰。
"霍临疆嗓音低沉,"趁雪大,突围。
"话音刚落,谷口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和突厥人的怒骂。
---"不想死就跟我走!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岩石后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披熊皮的高大汉子从雪堆里钻出,满脸冻疮,却目光如炬。
他背着一张巨大的铁胎弓,腰间挂满兽骨箭筒,靴子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齐大勇,山里的猎户。
"汉子大步走来,一把拽起一名受伤的亲卫,"丫头!
死哪去了?
快来!
"雪地里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是个五六岁的女娃,裹着破旧的羊皮袄,小脸冻得通红,睫毛上挂着冰晶。
她怯生生地跑到伤员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株晒干的草药。
"这、这是止血的..."她声音细如蚊蚋,手腕上的青铜铃铛却清脆作响,"嚼碎了...敷在伤口上..."霍临疆低头看她,发现她右耳后有一块月牙形的疤痕,像是被炭火烫的。
---"突厥人在谷口埋了铁蒺藜。
"齐大勇吐了口唾沫,瞬间在雪地上冻成冰球,"我在东南坡挖了兽坑,够那群狼崽子喝一壶的!
"他猛地将女娃推到霍临疆面前:"霜儿认得路,让她带你们走!
""爹!
"女娃突然死死抓住父亲的手,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齐大勇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抚过女儿的脸:"数到三百,爹就回来。
"说完,往她手里塞了块温热的狼髀骨,"带贵人们走獾子洞,记得吗?
就是你常刻记号的那个。
"女娃咬着嘴唇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
---雪地上突然绽开一朵朵血花——齐大勇的熊皮袄被暗箭射穿,鲜血瞬间染红雪地。
"走!
"他怒吼一声,猛地推开霍临疆,自己却转身冲向谷口,腰间火药罐的火绳己经点燃。
"霍将军!
替我闺女讨个诰命!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霍临疆下意识将女娃护在身下。
等硝烟散去,只见齐大勇被五根长矛钉在枯树上,肠子流出来,冻成了冰溜子。
他最后吼的是:"霜儿...闭眼!
"女娃在霍临疆怀里剧烈颤抖,却没有哭出声。
她的小手死死攥着那块狼髀骨,指节发白。
---"走!
"霍临疆抱起女娃,发现她轻得像片雪花。
女娃指引他们钻进一个隐蔽的獾子洞,洞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正字。
"爹说...打猎要记路..."她声音哽咽。
洞内狭窄阴暗,众人只能爬行前进。
霍临疆感觉到怀里的女娃一首在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将军..."女娃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麦饼,"爹说...给贵人..."麦饼碎屑从她指缝间漏下,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霍临疆喉头发紧——这可能是孩子最后的存粮。
---当他们终于爬出山洞,暴风雪己经停了。
夕阳如血,照在众人身上。
霍临疆看着怀中昏睡的女娃,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解下染血的披风裹住她:"从今往后,你叫霍霜。
"赵铁柱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愿作二小姐的教习师父!
"其余亲卫纷纷割破手指,将血抹在女娃的铃铛上——这是霍家军认义女的古礼。
铃铛在夕阳下闪着微光,霍临疆将它系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他最后望了一眼狼牙谷的方向,那里己经彻底被暮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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