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的黄铜门把手沁着寒意，肖晓攥住时指尖微微发颤。
雕花木门推开的瞬间，油墨与硝烟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墙上悬挂的军用地图占据了整面墙壁，红蓝箭头交错如蛛网，标注着长江流域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
"站住！
什么人？
"持枪卫兵的枪管在她胸前划出冰冷的弧线。
肖晓扬起下颌，将别在衣襟的肩章亮出来，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左少帅昨夜相邀，这枚肩章便是信物。
"她刻意让声音带着未褪的沙哑，昨夜被扼住脖颈的痛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左震倚着门框，军装领口随意敞着，露出半截锁骨。
他手中的雪茄明明灭灭，烟雾在晨光中扭曲成诡谲的形状："让她进来。
"卫兵收枪放行的刹那，肖晓嗅到空气里浮动的火药味。
办公室内的陈设简单得近乎冷峻，除了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唯一称得上装饰的是墙角的青铜剑，剑鞘上斑驳的锈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解释。
"左震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落在肖晓昨夜留下的珍珠碎屑上，"肖家千金为何对刺杀路线如此熟悉？
又为何随身带着匕首？
"肖晓指尖划过办公桌边缘，檀木的纹理硌得掌心发痒。
她忽然轻笑出声，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少帅觉得，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该如何在乱世求生？
"她突然扯开旗袍领口，锁骨下方狰狞的淤青赫然在目，"昨夜那些人说的日语，少帅想不想知道内容？
"左震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话。
他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肖晓被抵在墙上的瞬间，闻到他身上更浓重的硝烟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显然昨夜他也受了伤。
"说。
"左震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肖晓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指尖抚过他后颈凸起的骨节："他们说大日本帝国的计划不容干扰，还提到了......"她故意停顿，舌尖轻舔干燥的嘴唇，"肖家码头的货轮。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左震的目光变得幽深如古井，他松开肖晓的瞬间，她险些跌坐在地。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在寂静的室内格外突兀。
"什么？
肖家码头起火了？
"左震握着听筒的手青筋暴起，看向肖晓的眼神意味深长，"好，我马上到。
"肖晓抓起被扯坏的旗袍下摆，踉跄着跟上去："少帅，带我一起！
"她知道原著里这场大火将烧掉肖家三分之一的货船，而此刻她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黑色轿车在积水的街道疾驰，雨刮器来回摆动，将肖晓的倒影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左震始终盯着窗外，指节敲打着膝盖，节奏紊乱得不像平日的他。
"少帅在担心什么？
"肖晓突然开口，从手包里掏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是担心火灾背后的黑手，还是......"她凑近时，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雨水的腥气，"担心我与这场火有关？
"左震猛地踩下刹车，肖晓的额头撞上座椅后背。
他转头时眼神锐利如鹰："肖晓，你到底知道多少？
"肖晓揉着撞疼的额头，露出无辜的笑："我只知道，有人想让肖家破产，更想让少帅背上见死不救的骂名。
"她举起帕子替他擦拭脸颊的雨水，指尖在他唇畔停留片刻，"毕竟，肖家倒了，沪上商会就少了个能与日本人抗衡的势力。
"码头方向浓烟滚滚，火势借着风势吞噬着木质货仓。
肖晓跳下车时，高跟鞋陷进泥泞里。
她索性踢掉鞋子，赤足踩在滚烫的碎石上，丝绸旗袍沾满泥浆："父亲！
"她朝着火场里的人影大喊，声音被爆炸声撕成碎片。
左震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别去！
火势太大！
"肖晓转头看向他，眼中蓄满泪水："少帅不是最恨软弱无能的人吗？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带我去救火，我知道仓库里的暗道！
"穿过呛人的浓烟，肖晓的咳嗽声在狭窄的暗道里回响。
潮湿的墙壁上爬满青苔，她的指甲在砖缝里划出鲜血，却固执地往前跑："左转第三个仓库！
那里藏着进口的灭火器材！
"当他们浑身湿透地抱着灭火器冲出来时，正撞见几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往火里扔汽油桶。
左震举枪的瞬间，肖晓突然扑过去扯下其中一人的面罩："是松本商社的人！
"她的喊声淹没在爆炸声中，却足够让左震的枪口转向目标。
战斗结束时，天空己经放晴。
肖晓瘫坐在焦黑的码头上，看着工人们扑灭最后一丝火苗。
左震的军靴出现在她视野里，他递来的毛巾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受伤了？
"肖晓低头看着掌心的血痕，突然笑出声来："少帅这是在关心我？
"她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听，我的心跳得好快，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她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因为和少帅并肩作战的兴奋？
"左震猛地抽回手，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肖晓，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他转身时，肖晓瞥见他后颈的绷带渗出丝丝血迹——原来他昨夜的伤比她以为的更严重。
深夜的肖公馆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肖父躺在雕花大床上，苍白的脸色让肖晓想起原著里他凄惨的结局。
她握着父亲枯瘦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爸，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管家匆匆进来，手中的电报单还带着水渍："小姐，日本商会要求我们赔偿码头损失，否则就......""就断了肖家的货源？
"肖晓接过电报，目光扫过上面的威胁条款，突然轻笑出声，"告诉他们，三天后，我会亲自去松本商社谈判。
"镜中倒影突然闪过一道黑影，肖晓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虚掩的门扉在夜风里摇晃。
她摸出藏在枕下的勃朗宁手枪，脚步轻得像猫："出来吧，跟踪我到家里，不会只是为了欣赏夜景。
"窗帘后转出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西装笔挺得仿佛刚从百乐门赴宴归来："肖小姐好敏锐的首觉。
"他慢条斯理地鼓掌，皮鞋踏在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我是军统上海站的人，想和肖小姐做笔交易。
"肖晓将枪口对准他眉心，手指扣在扳机上："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们合作？
"男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毒蛇："就凭肖家现在的处境，也凭......"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肖晓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己经握住她持枪的手，将枪口转向天花板："别激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扳倒松本商社，揪出藏在上海滩的日本间谍网。
"肖晓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
"男人掏出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肖父与左震的父亲并肩而立，背景是艘悬挂***旗的军舰，"二十年前，他们曾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雷鸣再次炸响，闪电照亮男人嘴角意味深长的笑。
肖晓盯着照片，突然想起昨夜大火中，左震望向她时那复杂的眼神。
或许，这场与命运的博弈，比她想象中更深邃，也更危险。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肖晓站在梳妆镜前，将珍珠发夹重新别在鬓边。
镜中人眼波流转，褪去了昨夜的狼狈，只剩势在必得的锋芒。
她抚摸着旗袍上烧焦的痕迹，低声呢喃："游戏才刚刚开始。
"此时，司令部的电话***骤然响起，左震盯着听筒，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脸色逐渐阴沉。
而肖晓踩着晨露出门，高跟鞋叩击石板路的声响清脆如战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