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禁军的脚步渐渐选去,沈清梧颤抖着爬出衣柜,阿沅的尸身尚有余温,手里紧攥着半片海棠花瓣——正是清晨她们在园中嬉戏时,落在她鬓边的那朵。
她一路小心翼翼,摸索到狗洞旁,狗洞前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
父亲惯用的那把斩马刀斜插在泥里,刀柄上缠着的青丝绳己被血浸透——那是母亲去年亲手编的平安结,旁边还躺着两具禁军尸体。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清梧跌跌撞撞爬进狗洞,穿过狗洞外的灌木丛时,金翅鸟步摇的链子勾住了荆棘,她咬牙扯散发簪,任凭尖锐的枝条在颈侧划出血痕。
穿过灌木丛,来到护城河畔的芦苇丛中,清梧终于瘫倒在地,月白襦裙早己看不出本色,腰间丝绦不知何时断裂,只剩半截藕荷色流苏可怜巴巴地垂着。
她哆嗦着展开糖纸里的金箔,上面用针尖刻着细小的莲花纹——正是凤鸣戏院的标记。
"丫头!
"熟悉的声音惊得她浑身一颤,表舅苏明远从柳树后闪出,平日总是一丝不苟的锦袍沾满泥浆,腰间玉带换成了一条牛皮革带——那是父亲去年秋猎所赠。
苏明远见果然是沈清梧,忙拉着她,猫着身子坐上不远处预备好的马车上。
"凤鸣戏院的周嬷嬷..."马车上表舅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蓝紫色的血沫,"你拿着这个去找她,就说是沈家的婢女,她应该会收留你,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苏明远左腕的蜈蚣状疤痕还在渗血,掌心却稳稳托着块核桃大的金锭。
表舅对着清梧继续说道,"你记着,你娘把玉扣拆成了两半...""咔嚓!
"车辕断裂的巨响淹没了关键信息,清梧在颠簸中看见表舅的短刀脱手飞出,精准扎进一个追上来的禁军脖颈里。
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时,有东西从表舅袖中滑落——是一张被血浸透的戏票,隐约可见"亥时《锁麟囊》"几个字。
她下意识抓住戏票,发现背面用炭笔写着:"初七亥时,天字二号座"。
字迹己经晕染开,但那个独特的"七"字写法——竖钩带个向上的小挑,和父亲批注里的笔迹一模一样。
她赶紧去摸衣襟,却发现玉扣不知何时掉了一颗莲子——就像沈家此刻,七零八落,残存的半朵玉莲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胸口发疼。
远处传来追兵的马蹄声,表舅嘶吼着推了她一把:"跳河!
护城河通着戏班后院的荷花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去找腰间佩着和你娘一样的..."一支羽箭穿透表舅的胸口,蓝紫色的血喷在清梧脸上,她讷讷的呆在那里,苏明远使出浑身力气,喊到“丫头!
快走!
保重自己!”
沈清梧一下回过神来,跳下马车,朝护城河跑去,此时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
要为沈家报仇!”
“扑通”一声,她毫不犹豫的跳进河里,冰凉的河水瞬间漫过口鼻,她一头扎了下去,也不知游了多久,突然听见对岸传来环佩叮当声,她拼命向声源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