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图书馆角落的旧书架前,指尖扫过《中国古兵器考》泛黄的扉页。
八月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书脊上切出细长的金线,灰尘在光柱里跳着华尔兹。
"砰!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我手背一颤,厚重的古籍啪嗒落地。
后腰传来温软的触感,柑橘香水的味道混着油墨气息钻入鼻腔。
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我的鼻尖,戴着银丝眼镜的女生正揉着膝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上别着崭新的校牌——苏婉清,高二(3)班。
"抱歉,我在找《费曼物理学讲义》......"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左手背的暗红色胎记上。
那团火焰状的斑纹正在发烫,就像三年前在父亲实验室那次意外时一样。
我迅速扯下校服袖口,却看见她耳后泛起诡异的青鳞纹路。
图书管理员重重咳嗽一声,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
苏婉清突然按住太阳穴,指缝间渗出细密汗珠:"同学,能陪我去医务室吗?
我好像......"话音未落,操场上炸开刺耳的哨声。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篮球场围了黑压压一群人。
刺猬头的张子航正把球砸在某个瘦弱男生胸口,校服上赫然印着灰扑扑的鞋印。
"改天吧。
"我把书塞回书架,青铜罗盘在裤袋里突然震动。
父亲上周寄来的快递里,这个锈迹斑斑的物件始终让我不安。
当苏婉清伸手要拉我衣袖时,罗盘边缘的饕餮纹竟闪过一线幽光。
***篮球架在烈日下投出扭曲的阴影。
张子航运球撞开拦路的眼镜男生,起跳时手肘故意后顶。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那个戴着护膝的男生眼看就要撞上水泥看台。
"小心!
"我的低喝混在风里。
身体比思维更快,左脚划半圆卸去惯性,右掌托住他后腰顺势一带。
男生踉跄两步站稳,场边矿泉水瓶咕噜噜滚到张子航AJ鞋边。
"林默?
"张子航的球鞋碾过塑料瓶,"听说你爸搞考古的?
怎么,要来段太极拳助兴?
"他的跟班们哄笑起来,有人用手机对准我们。
我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掌心传来皮革温热的触感。
胎记又开始发烫,像有岩浆在皮肤下流动。
当我想扔回球时,发现苏婉清不知何时站在场边,镜片后的目光钉子般扎在我左手。
"单挑啊书呆子!
"张子航突然拍掉我手中的球,"输了就滚去跟你爸挖坟,别在七中丢人现眼!
"球鞋摩擦声骤然尖锐。
他带球冲刺的瞬间,我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不是汗味,更像是生物实验室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的标本。
这个联想让我胃部抽搐,而张子航的瞳孔正不正常地扩散,眼白爬上蛛网状血丝。
篮球砸向篮板的声音震耳欲聋。
在他起跳的刹那,我鬼使神差地伸脚勾住他左脚踝。
很轻的力道,却足够让他在空中失衡。
当张子航像断线木偶般摔向地面时,我伸手扣住他手腕,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
"你......"他龇牙露出森白牙齿,喉结滚动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围观人群突然寂静,蝉鸣声被按了暂停键。
我看见他校服领口下闪过鳞片状青斑,和之前在苏婉清耳后看到的如出一辙。
医务室方向传来刺鼻的消毒水味。
穿白大褂的夏医生倚在走廊窗前,镜链垂在锁骨间晃悠。
她冲我举起保温杯,口红在杯沿印出新月状痕迹。
这个总爱在晨跑时偶遇我的校医,此刻的笑容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那些浸泡在溶液中的古尸。
"还要继续吗?
"我松开手。
张子航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唾沫星子在地面滋滋作响。
他眼神恢复清明,见鬼似的后退两步,球衣后背被冷汗浸出深色水痕。
上课铃及时响起。
人群作鸟兽散时,我摸到裤袋里的青铜罗盘烫得惊人。
转身刹那,瞥见苏婉清蹲在球场角落,指尖沾着张子航的唾液,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珍珠光泽。
***暮色漫过实验楼爬满藤蔓的西墙时,我躲在器材室后巷拆开父亲的新快递。
青铜罗盘躺在旧报纸里,指针正在疯狂旋转。
当我把沾着苏婉清发丝的纸巾靠近时——那是扶她时无意蹭到的——盘面突然浮起星图投影,天蝎座α星的位置在剧烈闪烁。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惊得我差点摔碎罗盘。
三个保安打着手电经过,光束扫过二楼破碎的窗户。
为首的王叔突然停住,电筒光定格在墙根某处:"这爪印......老李,上个月化学药品失窃时是不是......"他们的对话被晚风撕碎。
我屏息凝神,看到墙面上五道深深的抓痕,边缘泛着沥青般的黏液。
这绝不是流浪猫狗能留下的痕迹。
裤袋里的罗盘开始震动,指针首指生物实验室方向。
当保安们骂骂咧咧地离开后,我摸到抓痕旁尚未凝固的黏液。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胎记瞬间灼痛——就像三年前在三星堆遗址,那个青铜面具突然睁开眼睛的瞬间。
实验楼顶传来玻璃碎裂声。
抬头时,一道黑影正从三楼窗口掠过,月光勾勒出非人的佝偻轮廓。
它肩胛骨处凸起的骨刺,像极了父亲笔记里描写的西周古墓壁画生物。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苏婉清的短信:"林同学,能来医务室一趟吗?
关于白天的事......"配图是她手臂上的针孔,周围皮肤布满蛛网状青纹。
夜风卷起落叶扑在脸上,带着腐肉般的腥甜。
我握紧青铜罗盘奔向医务室,背后实验楼的阴影里,无数双幽绿的眼睛次第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