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看他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此时正下着漫天大雨,天色晦暗,乌云密布,雨点毫无规律的一个个砸落在地,如沉重的音节,加快人心乱的频率。
季凌声音戏谑,他撑着黑伞,隔着厚重的雨幕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浑身湿透的人。
肖子颜仍然望着那块简单的石碑,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在暴雨中,他那平时的清冷感更甚。
良久,肖子颜转过头,雨水反而使他的眉眼更加清晰深刻:“季凌,为什么?”
季凌猛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肖子颜这种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场地上显得很突兀,“因为他罔顾人伦,道德败坏!
先生,你信吗?”
“胡说八道!”
黑伞随着雨声砸落在地,溅起水花,极大的雨将季凌也淋得透彻,他一步一步向肖子颜走来,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失态,“对,我就是胡说的,人,是我杀的。
我就是看不惯他,怎么了?”
“季凌!”
“这么难受?
最得意的门生被一个哪哪都不如他的季凌杀死了?
哦对,不仅是最得意的门生,还是充满私心、情根深种的。
确实好难受啊!”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季凌是个什么东西?
在你眼里从来只有孙行云,从来只有孙行云光风霁月,皎皎君子,而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始终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一道闪电照亮了季凌惨白的脸。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硕大的雨滴混着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
他的视野逐渐模糊,模糊到看不清肖子颜心疼的神情。
“太狼狈了。”
季凌微微仰了仰头,心想。
肖子颜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了血腥味。
起初淡的难以察觉,也无法分神去察觉,而现在腥甜的血腥气越来越浓。
虽然季凌穿的是黑衣,此时肖子颜也察觉出了不对,他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黑得愈发深沉,带着暗红色。
血顺着雨流到了地上,蜿蜒成流。
季凌的头越来越晕,周身疼的厉害,还没走到肖子颜的跟前,便向前倒去,失去了意识。
……“季凌,走了!
又用你那张脸祸害小姑娘!”
白遮晚在远处喊他。
季凌正礼貌道谢,他眉眼俊美,肤色冷白,墨色的眸中似有星光,此时因那声飞来的大喊耳朵泛了点淡淡的红,几个姑娘脸上更是绯红一片,“各位姑娘,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去追,黑衣轻扬,甚是潇洒。
季凌对着白遮晚的肩膀狠狠一拍:“嘿,我这是打听消息!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越详细我们越容易杀成那头凶兽。”
“趁着先生外出,我们去猎杀那么危险的凶兽真的好吗?”
说话这人生着一双杏眼,看着灵动机智,只是和白遮晚季凌一比,原本不矮都被衬得矮了。
“那你跟着我们干嘛?
张重山。
功劳总与危险相伴,你要是怕,现在还可以跑回去,不然一会可就晚了。”
白遮晚打趣他,“那不行,不能让风头总被孙行云抢了,这次我们三个人,成功机率肯定大。”
听到孙行云的名字,季凌原本上扬的嘴角变得平首,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有一说一,季凌也不差——哎等等,我们再在路边儿买的吃的,好不容易来了西江,不感受下当地特色咋行。”
白遮晚说着风风火火地冲起来,他有着标准的剑眉,五官深刻棱角分明,看着英气十足。
路边几个摆摊的姑娘挥手喊他,拖长了调子:“这位俊公子,可否来我家小摊看看有什么想买,给公子算便宜些~”季凌抱臂看他,嘲笑到:“还好意思说我。”
西江属叶家的管辖范围。
当今天下几近三分,季家孙家各占一方,季家地界偏北,孙家地界偏南,再加上位于西南实力稍逊一筹的叶家。
季家孙家如日中天,表面和睦却笑里藏刀,暗地里矛盾冲突不断。
而其他的宗门百家强弱不一,星罗棋布,多攀附于三家其中一家。
这次他们三人结伴私自行动,并未通知任何宗门,目的是前往鹤鸣山除去近期莫名暴动的一头凶兽,这凶兽被判定为极恶,破坏力非同小可。
最近七天,凡登上鹤鸣山的人只有失踪和死亡两种结局。
因此没有人知道这头被判定为极恶的凶兽具体长什么样,目前众说纷纭,猜测颇多。
而本应负责此事的叶家最近似乎出了很大的乱子,宗内是外人都能感受到的混乱,压根没人管鹤鸣山一事。
于是乎,三人跃跃欲试,打闹着向鹤鸣山进发。
越是靠近鹤鸣山一带,气氛越压抑,人流越稀少,家家户户几乎是关紧了门窗,叫卖的人寥寥无几。
出了城,周遭甚至变得有些阴森,他们走在小路上,路两旁的野草绿中带黄,有半人之高,顺着鹤鸣山的方向,头顶墨绿的树生得愈发浓密,到后来竟是遮得泻不下日光。
“真是奇怪,这些树都把阳光挡那么严了,这野草还能长这么高。”
张重山瞧着周围,出声说道。
季凌也观察着西周,眉毛微皱。
流云坊内,***酒客的笑声回荡,脂粉香气西溢,缠绵的歌声飘浮缭绕着,实在是热闹非凡。
二楼一隐蔽的雅间却是与坊中氛围格格不入。
雅间安静,且只有位青年,他随意地坐着,一手拿着本破旧的书,似乎认真在看,一手执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公子,季凌确实正在鹤鸣山,和他一起的是张重山和白遮晚。”
黑衣人无声又迅速地闪入了房间,说罢隔着红纱望向那位青年。
敲桌的声音停止了,那位青年站了起来,红纱轻微地晃了晃,他的身影看着不是那么真切。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似乎露出了疯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