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岁岁?
贺然喊就认识了?
周吝时看着温惜岁朝他走过去,揣在裤兜里的手攥紧,眸色幽深。
他们低声交谈,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她笑得那样漂亮,一如从前。
越好看,越尖锐。
还是在一起了吗?
那边的温惜岁问道:“贺然,你怎么来了?”
他不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今天的聚会她跟他提过,但他说不来的。
车里的贺然浅笑道:“路过这边,你要是结束了,顺便送你回去。”
他的性格素来冷淡,即便挂着浅笑,整个人也显得清冷如雪,是任何人都难以靠近的高岭之花。
温惜岁早己习惯他这性子,朝他笑了笑:“不用,司机会送我回去。”
“好。”
贺然轻轻颔首,未给站在不远处的周吝时半分目光。
车窗升起,贺然的车离开,温惜岁也抬步走向自家的车,心里却暗骂道——周吝时,讨厌鬼。
司机下车替她打开车门,讨厌鬼的声音响起——“温惜岁。”
“不送我一段吗?”
她一扭头却看见刚刚宋晴那几个人也正从会所里出来。
“上车。”
车门一关,昏暗的环境放大了僵持的情绪。
“你去哪里?”
“不知道。”
温惜岁气道:“周吝时!”
他只是偏头看向车窗外,靠着椅背懒散的模样像极了从前,语气浑不在意地轻笑道:“你不是知道吗?”
“我家破产了啊。”
她的话梗在喉间,周家破产了,原本能和她家并肩的庞然大物,一个月前宣布破产了。
她回来后问过爸爸,爸爸说这些年周氏每况愈下,出了很多问题,不少子公司都经营不下去了。
周吝时的父亲被董事会问责,压力很大,应该还不至于到破产清算的地步,但他可能不想坚持下去了。
宣布破产清算,周氏资产拆分出售,偿还完债务后加上周家多年的积累,或许也能过得还不错。
原本在温家隔壁的周家的别墅也成为法拍房,等待出售。
她那天回家的时候,看到雕花铁门上贴着法院封条,而周家人早就各自散了,连周吝时的父亲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或许回老宅了?
周家老宅在南方,老宅应该保住了吧?
温惜岁的语气不由地软了几分:“送你去酒店?”
周吝时垂下眼:“没钱。”
她拿起手机:“账号多少,我转给你。”
“我不要。”
“周吝时!”
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气人。
他转头看向她,车外的灯光透进来,映在他的平光镜片上有些反光,看不清他的眸中的神色。
从前那样恣意张扬的人,现在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她,他没有半句服软的话,可温惜岁就是觉得,他需要她的帮助,但他不愿意要她的钱。
也是,毕竟死对头那么要面子。
“张叔,送我回去。”
她回国不过几天,爸妈接了她之后就去旅游了,她没住在家里,住的是家里给她买的一处房产。
京市少有的江景豪宅,一梯一户,落地窗外是江景,视野开阔。
管家在她回国前己经过来收拾好了,最新季的衣服首饰包包也摆满了衣帽间,客房也整理了两间,什么都不缺。
温惜岁把周吝时带回了家,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找出新的男士拖鞋,这是管家给客人准备的,男女都有。
她把鞋扔他面前:“换鞋。”
周吝时倒没说什么,换完鞋后跟着她到客房,她打开门和灯:“你住这里。”
“本小姐好心收留你几天,你尽快找到住的地方,没钱就找你爸要。”
他看着她说完就走的身影,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心软。
“温惜岁。”
他声音低哑,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憋了一晚上的问题,又或许是更久。
“和贺然在一起了吗?”
温惜岁回头:“不关你事!”
“你别总找他麻烦。”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回了主卧。
周吝时杵在原地,眼底闪过一抹红,呵,不关他事,别找他麻烦。
他和他,真是……就这样比不过吗?
他走进客房,甩上房门,“砰”地一声响,惊到了刚打开主卧门的温惜岁。
有病吧?
她也生气地将房门一甩,好心收留他还给她甩脸色?
凭什么?
温惜岁,你就不该同情他!
她拿了睡衣去洗澡,舒服地泡着澡才慢慢消了气。
气消了,藏在深处的记忆却慢慢浮了上来,今晚那几个人奚落他,最开始还是因为她。
那时候她刚上高一,有一天放学,家里司机有事让她跟周吝时一起回去,她在路边等他买冰淇淋,遇到那几个不长眼的来调戏她,被过来的周吝时打了一顿。
是宋晴赶过来求情,里面有一个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宋家与他们两家没什么矛盾,周吝时当着宋晴的面又把他们打了一顿,才放他们走,也因此结了梁子。
可他早就不是那个会护着她的周吝时了。
温惜岁烦躁地扬了扬水,浴缸里的花瓣溅起来,落到了地上。
今天帮他,只是为了还人情。
……第二天早上,熬夜追剧的温惜岁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她睁开眼瞪着天花板,清醒了会儿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除了他没人会来敲她房门打扰她睡觉。
她气呼呼地下床去开门:“周吝时,你有病啊?
有病去精神病院!”
周吝时穿着给客人准备的新睡衣,看着她迷糊炸毛的样子,倏地心底一软。
这样近距离的,这样真实的她,很久没见到了。
从前最寻常的事,于后来的他而言,都是奢望。
“我没衣服穿。”
“你行李呢?”
“没带。”
温惜岁闭了闭眼:“你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了吗?”
“你知道的,我只穿那几家的衣服。”
“没钱找你爸要!”
虽然周家现在是破产了,可在这之前周吝时也是顶尖豪门的贵公子,从小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放在现在的温惜岁眼里,就是——洁癖!
龟毛!
挑剔!
事多!
衣服还只穿那几家的,你醒醒吧,你家破产了!
“他把我拉黑了。”
他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温惜岁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