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来得太突然,我毫无准备。
刹车,撞击,天旋地转,一片黑暗。
我以为这就是终点,可命运却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墙,而是斑驳陈旧的天花板。
我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狭小杂乱的公寓。
这里是哪?
我是谁?
记忆像是被人抽走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颤抖着翻找钱包,里面除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只有一张泛黄的名片。
“民国私家侦探社——易天行”。
这是我的名字吗?
可我明明记得,我叫许磊,是21世纪的一个都市白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人有着我的脸,但身上的衣服,分明是民国时期的装束。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穿越了!
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就在我迷惑不解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战战兢兢地接起,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易侦探,那桩命案,就拜托你了。记住,找到真相,一切都能解开。”
我问道,“什么命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老人诧异道,“昨晚发生的谋杀案啊。受害人是城中权贵白老爷。你不是接了这个案子吗?”
我这才在桌上看到一份信函,上面详细记载了案件的始末。
白老爷死于家中,颅骨被钝器击碎,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我,易天行,作为私家侦探,受白家遗孀所托,调查此案。
我如坠云雾,脑中一片混沌。
堂堂都市精英,怎么一夕之间沦落成民国探案者?
人是我,案子也接了,可我对破案一窍不通啊!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角落里一个黑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本布满灰尘的破旧日记本,仿佛在向我召唤。
我鬼使神差地翻开它,里面只有一行用红墨水写就的话:
“重启人生的钥匙,藏于往事的迷雾中。”
往事?
我有什么往事?
我不是什么侦探,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可现在,我被困在一个陌生的时空,身负一桩悬案,脑中空空如也。
我环顾四周,一片陈旧而诡异的景象。
恍惚间,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没错,那场车祸,夺去了我的生命。
可为何,我的灵魂会来到这里?
又是谁,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我紧紧攥着那本神秘的日记,心知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是时候出发了,去揭开这场命运的玩笑,去直面那个改变我一生的谜题。
我是易天行,一个失去过去的人,一个死而复生的灵魂。
2
我顶着易天行的壳子,艰难地适应着这具身体。
除了自己的名字,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他是谁?为何选择当私家侦探?
又为何,偏偏在我穿越时空时,调换了我的灵魂?
种种疑问萦绕在心头,可眼下,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毕竟,我还要探寻自己的身世之谜,还有那本神秘日记的秘密。
我硬着头皮,翻阅起案件卷宗。
死者白老爷是本市商界的头面人物,在昨晚的家宴后惨遭毒手。
据现场勘查,他是被人用钝器击中后脑身亡。
凶手下手极其狠毒,一击毙命。
案发时在场的有白家的几位佣人,还有白老爷的妻子和儿子。
据他们交代,当晚白老爷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书房。
直到第二天早上,佣人送早餐时,才发现他凶死在书桌前。
我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么多人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白老爷遇害?
难道凶手就是白家的人?动机又是什么?
正当我疑窦丛生时,白夫人来到了侦探社。
她戴着黑纱,一脸悲切,却掩不住几分慌乱。
我示意她坐下,发现她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易侦探,拜托你一定要破案为我丈夫报仇!”
她哽咽道,“警察局束手无策,我只能找你了。”
我沉吟片刻,开口问:“夫人,请恕我直言。您觉得,凶手会是谁?白老爷可有什么仇家?”
“我丈夫一向善良,从商多年,待人接物也很和气。”
她擦了擦泪,摇头道,“我想不出有谁会害他。”
我直觉她有所隐瞒。
于是追问:“案发当晚,除了佣人,还有谁在白家?比如说,您的儿子?”
“浩然一向很孝顺,虽然有时跟他爸爸意见不合,但他不会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白夫人辩解道,语气有些心虚。
我没有说破,只是起身告辞。
走出侦探社,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这具身体似乎不习惯日光,我却莫名觉得亲切。
仿佛在前世,我就曾无数次行走在这条街上。
可笑,明明我就是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对这里一无所知。
为何,偶尔会冒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我的失忆,也许并非全然因为穿越。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决定先回白宅勘察现场。
那里,或许就埋藏着谜题的答案。
我必须搞清楚,在我之前,作为易天行的那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跟这桩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3
推开白宅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看来案发后,这里就无人打理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牢牢锁住的窗和凌乱的现场,依稀述说着那晚的悲剧。
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血迹斑斑的地毯。
白老爷就是在这里被钝器击毙的,凶器应该是书桌上的镇纸。
奇怪的是,除了打斗的痕迹,我没发现任何外人进入的迹象。
我环顾四周,这间书房略显阴森,却透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这里的摆设,书架上的藏书,甚至墙上的字画,都让我莫名心悸。
我曾来过这里吗?
就在这时,我的眼前突然一黑。
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争吵,殴打,哭泣求饶……
汹涌而来的画面淹没了我,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让我喘不过气。
“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我受不了了……”
一个稚嫩的哭喊在耳边回荡。
我捂住胸口,剧烈的心悸几乎将我击倒。
这是怎么回事?
这段记忆,分明不属于我。
“我绝不会放过你!你这个杂种,就该烂在这里!滚!”
伴随着咒骂,画面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愠怒扭曲的脸。
那张脸,竟与死去的白老爷一模一样!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拿了我的钱,还想逃?门都没有!”
记忆的碎片没有声音,我却能感受到每一帧画面里的狠戾和恐惧。
我跌跌撞撞地扶住桌角,大口喘着气。
刚刚那些记忆,那个被虐打的孩子,难道是我吗?
可我从小生活优渥,父母疼爱,不可能有这样灰暗的过去。
除非……
那不是我的记忆,而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易天行的回忆。
他,曾是白宅里备受凌虐的孤儿?
他,曾遭白老爷毒打?
我颤抖着翻开那本神秘日记,或许答案就藏在这些泛黄的纸页里。
然而除了那句“往事的迷雾”外,再无其他内容。
我泄气地合上日记,白老爷的死,和易天行究竟有多大关系?
我有预感,这起命案,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得尽快调查清楚易天行的身世,搞明白白老爷虐待他的原因。
这一切,也许都和凶手的动机有关。
就在我沉吟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我警觉地回头,却见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愣在原地,上下打量我,眼里闪烁着狐疑。
“请问你是?”青年皱起眉头。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一个闯入现场的可疑人物,连忙掏出名片。
“我是白夫人请来的私家侦探易天行,前来调查白老爷的死因。”
我对上他戒备的目光,反问道,“请问阁下是?”
“我是白家的少爷白浩然。”
他语气不善,“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警察已经介入此案,不需要你们这些三脚猫侦探。”
“既然如此,你为何心虚地阻拦我调查?”
我直视他,决定赌一把,“还是说,你跟白老爷的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白浩然脸色一变,正要发作,书房外突然传来白夫人的声音:“浩然,易侦探,你们在里面吗?”
“没什么,妈妈。”
白浩然的脸色缓和了些,但瞪向我的眼神依旧冰冷,“我正要送易侦探离开。”
4
走出白宅,我的心情异常沉重。
方才记忆的闪回,白浩然的态度,无一不在告诉我,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仅凭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假侦探”,恐怕难以应对。
我需要帮手,一个了解内情,又能信任的人。
可扪心自问,谁又能信任一个失忆的死而复生者呢?
这时,我口袋里的一张卡片滑落在地。
我捡起一看,赫然是一张警局的名片:刑侦队长郑重。
我眼前一亮,郑队长,对了!
既然白夫人不信任警局,那警察应该不会参与此案。
我若能说服郑队长与我合作,破案的几率就大多了。
我一路疾走,来到刑侦大队。
郑重正在办公室里抽烟,一脸倦容。
我敲门而入,略显紧张。
他抬眼望来,似乎对我有些印象。
他问,“易侦探?怎么是你?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我开门见山,“郑队长,实不相瞒,案情有些棘手。我需要警方的协助。”
郑重皱了皱眉,按灭烟头:“这不太好办。白家势力强大,明面上我们不能插手。”
“那暗地里呢?”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郑队长,我直觉这案子另有隐情。若是能破案,对你的仕途也有好处。”
郑重盯着我看了会儿,叹了口气:“行吧,易侦探。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非官方地帮你一把。”
多年交情?我心中一震。
看来这位郑队长,是易天行生前的好友。
我谢过他,借故去了趟洗手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就这样与我融为一体。
我得尽快适应这张脸,这个身份。
否则,迟早有人会看出破绽。
回到办公室,我向郑重说明了案情,重点讲了白浩然的可疑举动。
郑重若有所思,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你说的这些,我会让人暗中调查。对了,易,你最近是失忆了吗?感觉你有些不在状态。”郑重突然问。
我心头一跳,连忙辩解:“没有啊,可能是案子压力大,状态不佳。”
郑重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可你忘了,咱们有暗号。你没用暗号,不像你的作风。”
完了!
我暗叫不好,大脑飞速运转,现编了个理由:“啊,那个啊。最近脑子不清楚,记性不好使。改日再跟你解释。”
郑重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却也没再追问。
我谢过他,借口还有线索要查,仓皇逃离了警局。
回到侦探社,我如坐针毡,脑子一团乱麻。
这位郑队长,显然是易天行的至交。
暗号、交情,无不昭示着他们的亲密无间。
我呢?
我不过是个穿越时空的冒牌货,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该如何继续查下去?
万一暴露,会不会连累无辜?
就在我进退两难时,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我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但热切的声音:
“天行,是我,陈伯。听说你失忆了?快来米阳村一趟,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乎你的身世!”
身世?
我心头一震,连忙追问:“陈伯,你认识我?你知道我的过去?”
“一切,当面说。”
陈伯神秘兮兮地说,“来米阳村,见了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怔怔地放下话筒,心潮澎湃。
米阳村,会是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吗?
我想起日记里那句“往事的迷雾”,难道答案就在那里?
来不及多想,我简单收拾了行囊,按照陈伯所说的地址,踏上了开往米阳村的火车。
不管有多少疑团,多少危险,我都要去一趟。
我必须找回自己,还原这场离奇命案的全貌。
哪怕,我会因此丧命。
5
火车哐当哐当地驶向远方,我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没来由地,一股莫名的悲伤和愤怒涌上心头。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沿着这条路,去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列车颠簸了一下,我从恍惚中惊醒。
握着那张写有地址的纸条,我默默告诫自己:别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易天行的身世之谜。
说不定,那也是破案的关键。
下了火车,我按照纸条指示,来到一个偏僻的村落。
这里民风淳朴,和城市的喧嚣仿佛隔了个世纪。
我环顾四周,恍惚间,竟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天行,天行,是你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朝我招手。
那慈祥的面容,不正是电话里的陈伯?
“陈伯!”
我快步走上前,还未开口,老人就紧紧拥住了我。
他激动地拍着我的肩,泪眼婆娑。
“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他抚摸着我的脸,目光慈爱。
我一时语塞,只能僵硬地点头。
陈伯领着我来到一间破旧的农舍,一边沏茶,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
原来,易天行就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
他的父母早亡,被白老爷收养,却受尽欺凌。
“天行,你三岁那年被白老爷领走,我就再没见过你。”
陈伯叹息一声,目光悠远,“没想到,时隔二十年,你竟然还记得回来。”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可对易天行来说,那却是刻骨铭心的苦难岁月。
白老爷虐待他,侮辱他,将他的童年染得一片漆黑。
“陈伯,我……”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这份愧疚和悲愤,分明不属于我。
可此刻,我的心,已经完全与易天行融为一体。
陈伯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
他挑了挑眉,突然问道:“天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忘了,你为何要逃离白家?”
我怔住了。
逃离白家?
难道,易天行不是始终留在白老爷身边,忍辱负重?
“看你这反应,看来,你果然失忆了。”
陈伯叹了口气,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包,“这是你离开时,托我保管的。你说,若有朝一日你回来,就将它还给你。”
我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沾满铁锈的钥匙。
我的手指颤抖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
一扇紧锁的铁门,一间阴森的地窖,还有无数凄厉的惨叫……
“这是,这是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望向陈伯。
他神色复杂,缓缓道:
“这,是白府的钥匙。你走之前,说如果哪天回来复仇,用得着它。”
复仇?
我如坠冰窟。
难道,易天行当年,经历了某些更加骇人的事?
某些,逼得他不得不逃离,誓要复仇的事?
念及至此,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难道,杀害白老爷的真凶,其实就是……
就在这时,农舍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我大惊失色,只见门外闯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赫然是白浩然!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侦探吗?跑这么老远,是想查什么?查我爸的死因,还是查你自己的身世?”
白浩然阴测测地笑着,一挥手,“来人,给我抓起来!”
我怒吼一声,掀翻茶几冲了出去。
身后的陈伯惊恐地喊着我的名字,几个大汉紧追不舍。
我不顾一切地狂奔,眼看就要冲出屋子,却突然被一个黑影闷棍击中后脑。
我应声倒地,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白浩然得意的笑容。
他弯下腰,在我耳边低语:
“别白费力气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真相。因为,你根本活不到那一天。”
6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我变回了那个在白宅郊狼狈为奸的小男孩。
我日日夜夜被折磨,时时刻刻想逃离。
终于有一天,我逮到机会,从白宅的地牢里逃了出来。
我头也不回地跑啊跑,恨不得离那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直到精疲力竭,我才停下脚步,躲进一间破庙。
在佛祖脚下,我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亲手了结这段噩梦。
“醒醒,醒醒!”
一个焦急的声音将我唤醒。
我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昏暗。
我躺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陈伯正在我身边念叨。
“陈伯,我这是怎么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后脑一阵剧痛。
陈伯叹了口气,语气凝重。
“你被白浩然那个狗东西打晕了,是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的。”
他咬牙切齿,“天行啊,你到底卷入了什么麻烦?怎么白家人要杀你灭口?”
杀我灭口?
我心头一震,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白浩然为何要阻止我查案?他想隐瞒什么?
我摸了摸口袋,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还在。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白宅,对,一定有什么秘密,就藏在白宅!
“陈伯,谢谢你救我。”
我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我要回白宅一趟,去查个水落石出。”
“你疯了?这等于自投罗网!”
陈伯拦住我,焦急万分,“孩子,我求你别冲动。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可是陈伯,再不行动,我们都会有危险的。”
我按住他的肩,语气坚决,“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要揭开真相。”
不等陈伯回应,我夺门而出。
夜色如墨,我在无尽的黑暗里狂奔,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查清白老爷的死因,还有我的身世之谜。
我在夜幕的掩护下潜入白宅,熟门熟路地摸到地牢。
这里阴森恐怖,曾经困住我的牢笼,如今成了通往真相的钥匙。
我颤抖着,将那把钥匙***锁孔。
“咔哒”一声,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我屏住呼吸,走进那片暗无天日的空间。
这里布满蛛网,尘土飞扬,却意外地摆放着一排排书架。
我走近一看,竟是白老爷的藏书。
我取下一本泛黄的册子,小心翼翼地翻开。
扉页上,赫然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打狗棍法”。
我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
这本秘籍,曾经伴随了我无数个暗无天日的日日夜夜。
我疯了一样地翻阅起来,册子里详细记载了各种残忍的私刑。
而那些我再熟悉不过的刑罚,曾一一施加在我的身上。
禁闭、鞭打、烙铁、老虎凳……
每一样,都曾让我生不如死。
我颤抖着合上册子,泪水模糊了双眼。
原来,这就是被白老爷收养的代价,是我报恩的方式。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渴望有一个家,渴望被爱而已啊。
就在我伤心欲绝时,书架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我警觉地回头,只见黑暗中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戴着斗笠,浑身笼罩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是谁?出来!”
我厉声喝道,握紧了拳头。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朝我逼近。
空气骤然紧张,我屏住呼吸,随时准备迎敌。
“易天行,好久不见。”
那人突然开口,嗓音嘶哑,“你果然还是回来了,回来送死。”
我瞳孔一缩,这声音分明是……
“白浩然?!”
我不可置信地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白浩然阴恻恻地笑了,缓缓摘下斗笠,“这里是我家,我想来就来。倒是你,擅闯民宅,该当何罪?”
“我是来查案的,查你父亲的死因!”
我毫不示弱,“白老爷不是你杀的吗?你这个畜生,忘恩负义,弑父杀人!”
“呵,你错了。”
白浩然冷笑一声,语气森然,“我父亲,不是被我杀的。他是被一个怨灵杀死的,一个执念复仇的怨灵。”
怨灵?
我心头大震。
莫非,他指的是……
“没错,那个怨灵,就是你。”
白浩然指着我,眼里满是疯狂,“易天行,你已经死了!死在十年前!是你杀了我父亲,也杀了你自己!”
死了?
我死了?
这怎么可能?
可是,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这魂牵梦萦的仇恨……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熟悉到,似乎曾经历过一遍。
7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我强自镇定,冲白浩然吼道。
可心底的恐惧,却如潮水般涌上来。
“你还不明白吗?”
白浩然阴森森地笑了,“你只是个游魂,一个怨灵!十年前,你就死在这间地牢里,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嗡嗡作响。
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我被白老爷囚禁在地牢,日日夜夜遭受凌虐。
终于有一天,我逮到机会,用铁链勒死了白老爷,自己也因失血过多,命丧当场。
“现在,你明白了吧?”
白浩然残忍地笑着,一步步逼近,“你就是那个杀父仇人,我必须替我父亲报仇!”
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原来,当年的惨剧,竟以这种方式收场。
我杀了白老爷,也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可我的怨念太深,不肯就此消散,才会僵持至今。
“报仇?哈哈哈……”
我突然仰天大笑,泪水模糊了双眼,“可笑,我为什么要杀白老爷?还不是因为,你们父子俩,把我害得家破人亡!”
白浩然脸色一变,停下脚步。
“你胡说什么?我和我父亲,对你不薄啊。”
“不薄?”
我怒极反笑,“当年,是谁毁了我的家?又是谁,把我骗到白家,囚禁起来?你以为我不记得,可我都记得!”
记忆如泉涌般喷薄而出。
我记起来了,当年,就是白浩然和白老爷设计陷害,害得我家破人亡。
他们灭口的方式,就是把我软禁在白宅,当作一条狗般折磨。
“呵,易天行,你可真会颠倒黑白。”
白浩然冷笑道,“当初是你家欠了白家钱,还不起,才把你送来抵债的。你恩将仇报,杀了我父亲,还敢说自己无辜?”
“胡说!我爹娘怎么可能……”
我突然噤声,因为我想起来了。
想起了那个被我刻意遗忘的真相。
父亲生前,的确欠了白家一大笔钱。
临死前,他把我托付给白老爷,希望我用一生,来换那笔债务。
而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背负了骂名,成了白家的奴隶。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白浩然得意地笑了,“易天行,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奴仆,注定要臣服在白家脚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报仇?”
“不,我不服!”
我红着眼,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身后,白浩然疯狂地叫嚣:
“跑啊,尽管跑!可你逃不过自己的良心!易天行,你这个孽障,你早晚要下地狱的!”
我没命地奔逃,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疯了一样地穿过重重回廊,试图逃离这个噩梦。
可是无论我跑得多快,身后始终有个声音在叫嚣:
“易天行,你这个杀人犯!你心里有鬼,永远别想安生!”
我捂住耳朵,泪流满面。
上天啊,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被人陷害,沦为奴隶,最后还要背负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我意识模糊之际,一个虚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张憔悴而悲戚的脸,满是泪痕,眼神却无比坚定。
那是……我的脸。
“易天行,别放弃。”
那个虚影对我说,“我们受够了屈辱,受够了折磨。可是,我们不能就此认输。”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揭露真相。”
虚影渐渐消散,留下一句呢喃,“不要让恶人逍遥法外,不要让无辜者蒙受不白之冤。”
我愣住了。
那是易天行临死前的心愿吗?
难怪他不肯瞑目,执念太深,化作怨灵。
可是,他不仅是在怨恨,更是在告诫。
告诫我,不能放弃,不能认命。
“易天行,我答应你。”
我抹去泪水,下定决心,“这一次,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阴魂不散又如何?
心有怨念又如何?
只要真相还在,正义终会到来。
就让我以亡者之躯,来完成生者的心愿吧。
8
我走出白宅,天色已蒙蒙亮。
我要去何处?又该如何查明真相?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思绪飘回从前。
我出生贫寒,父母早亡,被白老爷收养。
他待我十分严苛,动辄打骂,我却不知反抗,只会忍气吞声。
为什么?因为父亲临终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报答白家的恩情。
他说,白老爷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这条命,就是他给的。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一个“恩人”,怎么会变本加厉地虐待自己的“恩子”?
为什么收留我,却从不给我一个家的温暖?
我越想越不对劲。
凭直觉,我去了父母的坟茔。
他们死于非命,却无人过问,只草草掩埋。
我跪在他们墓前,痛哭失声。
“爹娘,对不起。孩儿不孝,没能替你们报仇雪恨。可孩儿真的好迷茫,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阵风吹来,似乎带来先人的叹息。
我伏在墓碑上,悲痛欲绝。
忽然,我瞥见墓碑下,似乎压着一个东西。
我连忙拨开泥土,赫然看见一个铁盒。
盒子已经锈迹斑斑,里面装着一叠发黄的信纸。
最上面一张,是父亲的亲笔信。
“吾儿天行,听我一言。爹娘此番,恐怕凶多吉少。你若看到这封信,切记不可相信白老爷。他不是什么恩人,而是我们家的仇敌!”
仇敌?!
我瞪大了眼睛,颤抖地看下去。
信中,父亲揭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白老爷年轻时是个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他曾强抢民女,杀人越货,但都靠家里的权势,逍遥法外。
而我父母,就是他的受害者。
母亲少时,曾遭白老爷调戏。
父亲为救母亲,与白老爷狠狠打了一架。
白老爷记恨在心,设计陷害父亲,污蔑他盗窃,致使父亲锒铛入狱。
父亲蒙冤入狱后,家道中落。
母亲受尽白老爷欺凌,郁郁而终。
父亲出狱后,也因不堪屈辱,自缢身亡。
而我,就这样无依无靠,成了孤儿。
“天行,你要替爹娘报仇啊!白老爷这个恶魔,不除掉他,我死不瞑目啊!”
父亲最后的遗言,字字如刀,刻在纸上。
我悲愤交加,泪水浸湿了信笺。
原来,残害我全家的元凶,竟是白老爷!
他夺走了父母的生命,又毁掉了我的一生。
这个杀人凶手,这个人面兽心的恶魔!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挖出他的心肝。
可是,我已经死了,还能做什么呢?
我颓然坐在地上,被无边的恨意和悲伤淹没。
忽然,我灵光一闪。
对啊,我已经死了。
可是,我的怨念,我的恨意,却从未消散。
我虽然是个亡魂,却依然执着于人世。
这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天让我重回人世,一定是让我了却这段孽缘。
揭发白老爷的罪行,洗脱自己的冤屈,替父母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我浑身一震,热血沸腾。
没错,我不能就这样算了。
即便化为厉鬼,也要将这个恶贯满盈的罪人,绳之以法!
父母在天之灵,你们放心。
这一次,儿子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我要叫世人看看,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我要让正义迟到,但永不缺席!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望着初升的朝阳,我暗暗发誓:从今往后,我就是个复仇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我,易天行,从此活在暗夜里。
直到罪恶得到惩戒,冤屈得到昭雪。
我誓不罢休!
9
我重返白宅,化身复仇之鬼。
我要查***相,还自己清白。
我潜入书房,翻找白老爷的旧物。
果然,在一个暗格里,我发现了他的日记。
日记里,白老爷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他的罪行。
他如何陷害我父亲,如何欺凌我母亲,如何霸占我家的财产……
每一笔,都是他的恶行,也是我复仇的凭据。
“老东西,别以为死了就没人治得了你!”
我咬牙切齿,将泛黄的日记撕得粉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我猛地回头,只见白浩然不知何时出现,正悠闲地靠在门框上。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侦探吗?找到什么线索了?”
他讥诮地说,目光却冰冷如刀。
“白浩然,我知道真相了。”
我冷冷地盯着他,“当年,是你父亲害死了我的父母,夺走了我的一切!”
“那又如何?”
白浩然冷笑,“我父亲做得对。你们家欠了白家的,就要用一辈子来还!”
“胡说!那是你父亲设下的骗局!”
我怒不可遏,“你们才是真正的罪人,是万恶的毒瘤!”
“放肆!注意你的身份!”
白浩然勃然变色,“易天行,你只是个下人,就是条狗!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
我胸中怒火中烧,再也抑制不住。
我一声怒吼,如猛虎下山,扑向白浩然。
我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为无辜的冤魂复仇!
白浩然显然没料到我会反击。
他慌忙躲闪,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趁机扼住他的喉咙,双目赤红。
“白浩然,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我咬牙切齿,“你父亲的罪,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们一家,都该下地狱!”
“放手……放手……”
白浩然脸色发紫,拼命挣扎。
忽然,他神色一变,颤抖着望向我身后,惊恐万状。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苍白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门口。
虽然容颜憔悴,气质却非凡脱俗。
那分明就是……白夫人!
她看着我,眼神悲切而怜悯。
“天行,别再错下去了。”
她轻声说,“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呆立当场,手上力道渐渐松懈。
白夫人说得对,我不能堕落成杀人凶手。
可是,我又该如何伸张正义?
白夫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她缓缓走来,从袖中取出一叠发黄的信件,递到我面前。
“天行,看看这个。这是你父亲生前,为白老爷书写的遗嘱。”
我颤抖着接过信件,只见上面写道:“我易氏,此生无儿无女,唯易天行一子。然天行乃白氏部曲之后,应由白氏抚养。若白氏善待天行,我在天之灵,也当含笑九泉……”
我如遭雷击,浑身发抖。
原来,我竟是白老爷的私生子!
难怪父亲始终不肯告诉我身世,原来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天行,你父亲是为了救你,才隐瞒真相的。”
白夫人叹息道,“若不是他苦苦哀求,你早就被你亲生父亲,也就是白老爷,毒打致死了。”
我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亲爱的父亲啊,原谅我!
我竟恨错了人,怨错了你啊!
白浩然见状,也不再挣扎。
他颓然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天行,对不起。”
他喃喃道,“我不该帮父亲伤害你。可我也是个可怜人啊……”
我望向白浩然,只见他双目含泪,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他不过是白老爷手中的另一枚棋子,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之罪。
我缓缓起身,泪眼朦胧。
是啊,我们都是这个畸形家庭的受害者。
有什么理由,还要自相残杀?
我向白夫人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去。
身后,白夫人的啜泣,和白浩然的叹息,久久回荡在这个悲伤的故地。
我走出白宅,天色阴霾。
我静静立在门前,似乎放下了所有的仇恨。
可心底,涌动的却是无尽的迷茫。
前路茫茫,我该何去何从?
10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陈伯家。
一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天行,你这是怎么了?”
陈伯关切地问,递上一杯热茶。
我颤抖着接过,泪水夺眶而出。
我向他和盘托出,说出这段时日的经历。
从发现自己的身世,到查明白家的真相。
陈伯听后,也唏嘘不已。
“原来,这一切都是白老爷挑起的祸端。”
他叹息道,“害人终害己啊。”
我默然不语。
是啊,白老爷一手造成了三个家庭的悲剧。
我父母含冤而死,白夫人饱受欺凌,白浩然也成了帮凶……
到头来,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陈伯,我该怎么做?”
我哽咽道,“公布真相,洗清自己的冤屈?可这样一来……白家满门的罪恶,就会昭告天下。我……不忍心。”
陈伯沉吟半晌,拍了拍我的肩膀。“天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查明了真相,也了结了心愿。至于白家……罪恶自有暴露的一天。我们要相信因果报应。”
我点点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是啊,没必要再揭人伤疤了。
我虽怨白老爷,却也怜悯白家人。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这个恶棍的受害者。
更重要的是,此番重回人世,我终于明白,生前的怨恨,早已随着死亡,随着岁月流逝,消弭于无形。
曾经的仇怨,不过是过眼云烟。
活着的人,才应该放下芥蒂,好好生活。
“陈伯,谢谢你。”
我擦干眼泪,诚挚地说,“我决定……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吧。白老爷已经伏法,白家也得到了惩戒。我只愿……逝者安息,生者坦然。”
陈伯动容,紧紧握住我的手。
“天行,我为你骄傲。你能放下,才是真正的明白人。走吧,从今往后,你就在这里生活,忘掉过去,忘掉仇恨。”
我感激地看着老人,泪水模糊了视线。
是啊,经历生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与其在怨恨中沉沦,不如放下包袱,重新开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我警惕地望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那不是郑重又是谁?
他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手里还举着一份报纸。
“天行,大事不好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白宅命案的真相,被人揭发了!白老爷生前的罪行,都暴露在报纸上!”
我怔住了,一把夺过报纸。
只见头版头条,赫然写着:“豪门罪恶!白府主虐杀私生子内幕”,下面则详细列举了白老爷的种种恶行。
而揭发人,却是……白浩然!
我瞠目结舌。
白浩然,这个和我一样饱受伤害的人,竟然选择自曝家丑,揭发父亲的罪行!他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苦衷?
我顾不上多想,连忙冲出门外。
我要去找白浩然,问个明白!
我风尘仆仆地赶到白宅,却不见白浩然的身影。
倒是白夫人,正在花园里凄然落泪。
“浩然呢?他在哪?”
我焦急地问。
白夫人哽咽着,指向不远处的池塘。
我心头一紧,飞奔过去。
只见池塘边,静静地躺着一具尸体。
正是白浩然!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扑通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白夫人拖着哀怨的脚步走来,声音微弱如丝。
“他是***的。他说,这是他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白夫人泣不成声,“他觉得,只有曝光真相,杀死自己,才能结束这场闹剧。天行,他临死前,还让我转告你……对不起。”
我望着池水,泪眼模糊。
白浩然啊白浩然,你用死亡,换来真相大白。
可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天行,别难过了。”
一个虚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回头,竟见白浩然的魂灵,正冲我微笑。
“对不起,害了你那么多年。我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淡淡地说,“放下仇恨吧,好好活下去。替我们……照顾好母亲。”
说完,他的身影渐渐消散,融入天际。
我泪流满面,在心底郑重地点头。
亲爱的白浩然,安息吧。
你已尽到责任,揭露真相。
剩下的路,就让我来走吧。
我会照顾白夫人,平静地度过余生。
此生,恩怨已了。
来世,愿无仇无怨,只余静好岁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