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煤油灯在暴雨中忽明忽暗。
青铜匣子在八仙桌上不断震动，二十八星宿的凹槽里涌出黑血。
陈墨用银针刺破指尖，在匣面画了道血符，那些星宿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要子时了。
"他看了眼怀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正在融化，"匣子开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我握紧桃木剑，剑身的雷击纹路泛着青芒。
窗纸外挤满了扭曲的人影，指甲刮擦声混着林晚秋的童谣，像无数蚂蚁在啃噬头骨。
供台上的往生钱突然全部立起，在烛光中投出细长的鬼影。
"咔嚓"一声，匣盖弹开半寸。
浓稠的血浆从缝隙喷涌而出，在屋顶凝成倒挂的血瀑布。
陈墨的银针瞬间被腐蚀成铁锈，我的虎口传来剧痛——桃木剑的剑柄裂开，露出半截森白指骨。
"这是......"我盯着指骨上的翡翠戒指，喉咙发紧。
九爷下葬时，我亲手把这枚传了十三代的守村人信物放进棺材。
陈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按向匣子。
掌心刚触到血浆，整条胳膊顿时爬满青黑色血管。
匣盖轰然掀开，一本皮质古书漂浮而起，封面上的人脸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
"《往生录》？
"我念出书脊上的篆文。
书页自动翻动，停在一幅插画：暴雨夜的枯井边，九爷正将婴儿抛入井中，那孩子后颈有块月牙胎记——和我的一模一样。
陈墨突然闷哼一声跌坐在地。
他的黄泉引路图纹身活了，恶鬼图案顺着脊椎往上爬，在锁骨处咬出带血的牙印。
屋外的童谣声陡然尖利，林晚秋在唱："月婆婆，血梭梭，井里弟弟要娘疼......"古书迸射出血光，在墙面投射出流动的画面。
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井边，九爷用朱砂在我额头画符。
井水沸腾如熔岩，数十条苍白手臂缠住我的脚踝，却被九爷用铜钱剑斩断。
"原来你才是阵眼。
"陈墨擦着嘴角黑血冷笑，"难怪老东西要用锁魂印困住你。
"屋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村长媳妇的尸体重重砸在庭院里，她的肚子己经撑破，钻出个浑身沾满胎脂的怪物。
这东西长着村长的脸，脊背却生着槐树枝般的骨刺，脐带还连在尸体腹腔里。
怪物张开嘴，发出的却是九爷的声音："青河，把书烧了！
"它说话时，眼窝里钻出细密的槐树根须，"陈家人不可信！
他们当年......"陈墨的银针贯穿怪物咽喉。
尸体剧烈抽搐，肚皮里剩余的脏器喷溅在窗纸上，绘出幅诡异的星象图。
古书突然飞向怪物，书页裹住它的头颅开始吮吸。
随着令人作呕的吞咽声，怪物的皮肉迅速干瘪，最后只剩张人皮飘落在地。
暴雨中响起马蹄声。
透过支离破碎的窗棂，我看见雾气里走出列阴兵。
为首的红袍判官手持生死簿，身后鬼卒押解的魂魄都戴着青铜脚镣——最前面的赫然是九爷，他的魂体布满锁链灼烧的焦痕。
"时辰到。
"判官的声音震得梁柱落灰。
古书自动翻到空白页，开始浮现血字：陈青河，庚辰年七月十五子时生，阳寿该尽......陈墨突然划破掌心按在我后背。
剧痛中，我后颈的月牙胎记裂开，钻出条青鳞小蛇。
这畜生叼着滴金血落在古书上，血字立刻扭曲成"阳寿未尽"。
红袍判官发出怒吼，阴兵队伍如烟消散。
"你拿走了我的命！
"我转身揪住陈墨的衣领。
他锁骨处的恶鬼纹身正在吞食那条小蛇，嘴角淌下黑血："从你出生那刻起，你的命就是赊刀人的。
"地板突然塌陷。
我们坠入个巨大的地下墓室，西壁镶满人形青铜灯盏。
火光映照下，可见墓室中央的青铜树上挂满婴儿干尸，每具尸体心口都钉着守村人的铜钱。
林晚秋的声音从树顶传来："青河哥哥，来玩捉迷藏呀。
"她倒挂在树枝上，肚脐延伸出的脐带缠着个青铜匣子——和村长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
当她转头时，后脑勺裂开第二张脸，正是投井***的林寡妇。
陈墨突然将银针刺入自己天灵盖。
他的眼球瞬间全黑，黄泉引路图纹身脱离皮肤，化作实体将我们笼罩。
墓室开始崩塌，青铜树上的干尸纷纷苏醒，发出猫叫般的啼哭。
"抓紧！
"陈墨扯着我跳进突然出现的古井。
下坠过程中，我看见井壁刻满赊刀人与守村人缔结血契的壁画。
最后一幅画的是九爷将匕首刺入孕妇腹部，取出的胎儿后颈带着月牙胎记——那孕妇的脸，分明是年轻时的林寡妇。
井底传来浪涛声。
当我们坠入血河时，成千上万的青铜匣子从河底浮起，每个都传出我的心跳声。
陈墨在昏迷前塞给我半枚铜钱，上面刻着生辰——正是林晚秋出生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