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红山尖时,我蹲在老槐树的枝桠间数蚂蚁。
这些黑甲小虫排成长队,正急匆匆往树洞搬运米粒大小的红珠子。
树皮缝隙里渗出的黏液沾在指尖,闻着像铁锈混着腐肉,引得蚂蚁发疯似的啃噬树根。
"阿芜!
"石头在树下扯着嗓子喊,"你家老爷子要咽气了!
"我手一抖,刚接住的蚂蚁摔进树洞。
黑黢黢的洞口突然涌出股腥风,惊得鸦群扑棱棱飞起。
暮色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怪声,村东头张铁匠家的黄狗夹着尾巴窜过田埂,后腿沾着暗红泥浆。
祖父的卧房弥漫着苦药味。
窗棂上贴的镇邪符无风自动,烛火在他凹陷的眼窝里跳动。
老人枯爪似的手突然钳住我手腕,力道大得骇人:"阿芜...能看见吧?
屋檐下的白绫鬼,坟场里的磷火妖..."我后背沁出冷汗。
自打记事起,那些飘在祠堂梁柱间的半透明人影,蹲在井沿啃指甲的黑雾团子,总在我独处时显现。
有次暴雨天撞见个无脸孩童蹲在村口数石子,吓得发了三日高烧。
"拿着。
"祖父从枕下摸出本泛黄手札。
封面朱砂写着"镇妖录",内页画着棵老槐树,枝桠间垂满红绳木牌,树根处蜷着团浓墨绘就的黑影。
"嘉靖三年秋,巫女沉月以身饲妖..."老人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骨血化符镇于槐芯,王家村世世代代守着的...是***棺材..."窗外炸响惊雷。
手札突然哗啦啦翻到末页,泛黄宣纸上现出个广袖长裙的女子,眉心朱砂痣艳如血滴。
我浑身发冷——画中人容貌竟与我八分相似!
墨迹突然渗出鲜血,蜿蜒成个歪扭的"逃"字。
梆子敲过三更时,祖父咽了气。
守灵夜狂风大作,纸钱灰打着旋儿往树洞钻。
我攥着镇妖录缩在灵堂角落,忽见供桌上的长明灯爆出青焰。
火苗里浮出张惨白的女人脸,嘴角咧到耳根,朝我脖颈吹来股腥臭阴风。
"阿芜快醒醒!
"石头摇晃我的肩膀。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古槐下,中衣沾满暗红树浆。
树根处汪着血泊,月光一照泛起油彩似的涟漪。
"栓子家出事了!
"石头举着火把的手在抖,"今早李寡妇去坟地送饭,看见...看见她儿子在啃自己的脚趾..."火光照亮树身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