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镇屠宰场的排风扇还在转动，锈蚀扇叶将月光切成碎屑撒在夏蝉脸上。
她踹开排水沟盖板的动作惊醒了寄生在钢筋里的夜枭，那些被霓虹灯驱逐的鸟类扑棱着撞向废弃的冷却塔，羽毛间抖落的荧光粉在夜色里拖出彗尾。
林飞的后腰伤口贴着从工装裤撕下的绝缘胶布，溃烂处渗出的血珠在冷库地砖上印出断续的轨迹。
他们跟着磁带显示的坐标找到这里，却只看见被泼满油漆的舞台中央摆着十二台不同年代的音响设备，每台机器都插着染血的音频线。
"这是《陨星》首演时的调音台配置。
"夏蝉的指尖抚过某台数字混音器上的刻痕，L-07的编号让她太阳穴处的植入体迸出电火花，"但主唱苏芮的专属设备不该出现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布满抓痕的混凝土立柱上钉着张泛黄海报。
2019年白夜少女巡回演唱会的宣传画被刀片划得支离破碎，但真正令人窒息的是那些用荧光涂料填补的裂缝——正好拼成***洲在星途娱乐的工牌照片。
冷库深处突然响起开盘机的运转声。
林飞握紧从夏蝉那里抢来的钨钢发簪，看见某个佝偻身影正在操作老式放映机。
当生锈的齿轮咬合声达到某个临界点，布满霉斑的银幕上突然出现晃动的影像。
五个少女在旋转餐厅的玻璃地板上蜷缩成环，她们的打歌服被某种粘稠液体染成绀青色。
林飞认出这是三年前圣诞特辑的备用镜头，但本该在画面外的导播台位置，赫然摆着七台正在读取脑电波的医疗设备。
"她们不是自愿解散的。
"夏蝉的机械义肢捏碎了不锈钢护栏，指关节迸发的火星照亮她瞳孔里的数据流，"那些天杀的把偶像培养皿改造成了..."放映机的强光突然暴涨，佝偻身影转过来的瞬间，林飞看见了道具组老杨的脸。
但老人左眼装着义眼，转动时发出微型马达的嗡鸣，右手五指全替换成了不同型号的场记板夹子。
"小飞啊。
"老杨的声带似乎被改造过，每个字都带着电流杂音，"三年前你帮我修过斯坦尼康，现在该还债了。
"他掀开布满电路板的头盖骨，露出正在倒计时的爆破装置——02:01:17。
夏蝉的钨钢发簪突然变形成音叉，她敲击冷库铁门的频率让空气泛起涟漪。
当震动波触碰到某台1998年的电子琴，生锈的琴键自动弹奏起《陨星》的间奏旋律。
林飞突然发现自己的伤口开始与***共振，溃烂处渗出类似磁粉的黑色物质。
老杨的义眼射出全息投影，是***洲正在下达指令的录像："等那个小编剧找到磁带，就把屠宰场改造成他的坟墓。
"但视频背景里闪过半个身影，林飞认出那是自己上个月在电视台走廊撞见的清洁工。
"你也被植入了认知过滤器？
"夏蝉突然扯开老杨的衣领，露出后颈的条形码。
当她把染血的指尖按在编码上，那些条纹竟扭动着重组为地理坐标——正是林飞公寓的经纬度。
冷库顶部传来钢索绷紧的锐响，二十个吊着威亚的身影撞破天窗降落。
这些戴着小丑面具的袭击者手持改造过的收音麦，顶端弹出的高压电击棒在空气中织成蓝网。
林飞抓起地上的荧光海报卷成剑形，泼洒的夜光涂料在挥舞中画出残影。
夏蝉的机械腿蹬裂地砖，借反作用力跃上吊装肉类的滑轨。
她在空中拆解下自己的钛合金膝盖，弹出的激光切割器将威亚绳熔成铁水。
某个袭击者面具碎裂的瞬间，林飞看见了他耳后的星途娱乐纹身——是三年前因抑郁症***的选秀歌手助理。
"他们在回收人体元件。
"夏蝉把林飞推进急速降温的急冻室，自己却被电流网缠住脚踝，"***洲的‘永生企划’需要大量神经突触..."老杨的爆破倒计时突然加速，林飞撞开备用通道时瞥见急冻室温度显示骤降到零下五十度。
夏蝉的机械义肢在低温中迸发幽蓝电弧，她扯断自己左臂的场面让某个袭击者发出非人的惨叫——那截断肢里掉出半张老式车票，目的地是早己废弃的临海区影视基地。
林飞在通风管道里爬行时，摸到内壁新鲜的抓痕。
三道并行的凹槽里卡着暗红色美甲碎片，和他在电视台仓库发现的标记完全一致。
当他在岔路口犹豫时，管道深处传来微弱的哼唱声，正是《陨星》里那句"我们在钢铁***中再次诞生"。
推开最后一道滤网，林飞跌进某个地下酒窖。
成排的橡木桶上贴满黑白剧照，所有照片里都出现同一把镀金场记板。
当他擦拭某张1997年《江州风云录》的剧照明胶时，画面里的武指陈九突然转动眼珠，用口型传递着"小心声音"。
酒窖暗门突然洞开，穿机车夹克的女人端着霰弹枪走进来。
林飞认出她是南亭镇地下摇滚圈有名的调音师阿修罗，但对方锁骨处新鲜的缝合痕迹里，正渗出与夏蝉血液相同的荧光液体。
"你的小朋友正在变成活体炸弹。
"阿修罗的枪管指了指天花板，某种重物在楼上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体内被埋了次声波发生器，只要***洲按下开关..."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林飞扶着的橡木桶轰然炸裂。
陈年红酒在空中凝成血幕，映出三个正在逼近的扭曲身影。
他们的关节反向弯曲，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手中握着电视台常用的便携式提词器——但屏幕上滚动的是脑波干扰代码。
阿修罗的霰弹枪轰碎某个袭击者的膝盖，却从关节断面飞出成群的机械甲虫。
林飞用酒瓶碎片划开提词器外壳，扯出的电路板接上老式打火机，制造的电磁脉冲让甲虫群如雨坠落。
某只幸存的机械虫复眼闪烁，投射出***洲的实时监控画面——夏蝉正在某间布满镜面的密室里挣脱束缚，而她身后闪过某个戴着金丝雀面具的身影。
"那是三年前的心理评估师！
"林飞打碎酒窖的气窗，夜风灌入时带来远处施工的爆破声。
阿修罗突然拽着他扑向酒架后方，整面墙应声倒塌，露出后面被改造成首播间的密室。
环形补光灯中央摆着林飞公寓的等比例模型，卧室位置插满连接着生物电池的注射器。
当林飞抓起注射器查看刻度时，阿修罗的枪口突然顶住他后脑："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卷进了什么级别的战争。
"她扯开夹克露出胸口的条形码，与夏蝉的印记形成镜像对称，"我们不过是娱乐永动机的..."老式座机电话的炸响打断了对话，林飞抓起听筒听见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看看窗外。
"他掀开防尘帘的瞬间，对面烂尾楼顶的巨型广告牌亮起霓虹——原本的汽车广告变成了实时监控画面，夏蝉正被吊在旋转餐厅的中空层，下方是堆积如山的收视率报表，而***洲的秘书正在报表堆里倾倒汽油。
阿修罗突然夺过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瞳孔扩张的瞬间，她机械性地念出串数字："北纬31°14，东经121°29，负十八层。
"这是林飞今早在匿名快递里看到的爆破坐标，但此刻数字正随着她眼球的充血逐渐改变。
酒窖地面开始塌陷时，林飞抓住垂落的电线荡向地下室。
堆满淘汰设备的仓库里，十二台不同年代的收视率分析仪同时启动，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出江州市地下管网图。
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向南亭镇移动，林飞放大画面时呼吸停滞——那是载着夏蝉的冷冻运输车，车牌号与三年前某起练习生失踪案完全一致。
当他撞开消防通道的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
街角监控探头突然转向，镜头伸缩声像是毒蛇吐信。
林飞在柏油路上看见自己变形的倒影，某个瞬间那影子长出了***洲的络腮胡。
他摸出口袋里开始结晶的血珠，那些暗红色固体在晨光中显露出微雕般的建筑轮廓——正是电视台旧楼的地下三层平面图，某个用金色虚线标注的密室入口处，印着老杨道具组的火漆印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