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个月,整个伏羲部落陷入了对火的狂热学习中。
玄溟带着狩火氏的汉子们在山林里寻找合适的木材,发现山桃木、榆木和柞木最易生火,而松木的松脂则能让火焰更旺盛。
他们制作出最早的火折子:将艾绒和硫磺包裹在晒干的芦苇里,用燧石点燃后封在竹筒中,需要时轻轻一吹便能复燃。
那个被救下的女娲氏孩童被取名为烛影,因为她总喜欢盯着火焰看,说火光里有女娲氏的祖先在跳舞。
她教部落里的妇人用彩石粉混合兽脂,涂抹在火塘边缘,既能防止火星溅出,又能让火焰呈现出不同的颜色——紫色代表驱蚊,蓝色代表降温,这让玄溟想起在焚石林看见的雷火,原来不同的矿物能赋予火焰不同的特性。
冬至那日,部落举行了盛大的祭火仪式。
雷木殿的穹顶被绘上了新的图腾:左为伏羲氏的八卦,右为女娲氏的五彩石,中间是交融的火焰。
玄溟穿着用赤豺皮缝制的祭服,手持刻满雷纹的燧杖,将火种引入部落中央的巨型火台。
当金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时,所有人都看见火光中浮现出***开天的虚影,斧钺所过之处,混沌化作清浊二气,而火,正是那裂隙中最明亮的存在。
烛影突然指着北方的天际,那里有五道彩光划过,正是女娲部落的方向。
玄溟知道,那是烛影的族人为寻找她而点燃的信号。
他取出早己准备好的火折子和刻有燧火纹的兽皮地图,交给即将护送烛影回家的斥候:"告诉女娲氏的族长,伏羲部落永远为盟友保留火种。
"目送烛影远去的背影,玄溟忽然想起在焚石林看见的星图。
北斗勺柄即将转向东方,那里是一片更广阔的荒原,据说生活着以龙为图腾的部落。
但此刻他无暇顾及远方,因为脚下的土地上,族人们正围着篝火欢笑,孩子们追着火光奔跑,老人们用火焰烤制兽肉,香气混着松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他摸了摸腕间的烫疤,又看了看手中的燧石——上面的雷纹因为长期使用而愈发明亮。
原来真正的智慧,不是创造火,而是学会与火共生。
就像***开天并非终结混沌,而是让清浊各安其位;伏羲画卦并非掌控天道,而是学会顺应自然。
暮色中,玄溟登上观星台,新刻的"火"卦在石台上闪烁微光。
北斗七星正缓缓转动,杓首的天枢星恰好对准燧石所在的方位,仿佛天地都在印证这场火的奇迹。
他知道,属于人族的时代,才刚刚开始——当他们学会利用火,便不再是自然的奴仆,而是开始谱写自己的神话。
山风掠过石堡,带来远处女娲部落方向的隐隐雷声。
玄溟忽然笑了,那不是威胁的轰鸣,而是天地对新生的喝彩。
火,从他手中的燧石开始,从部落中央的火台开始,终将燃遍整个大荒,照亮鸿蒙初辟的人间。
冬至后的第七日,太行余脉的风裹着细雪掠过石堡。
玄溟站在部落中央的火塘前,面前围拢着三十七个衣不蔽体的族人——他们是各氏族推举出的“习火者”,最小的不过八岁,鬓角斑白的老猎户则占了近半。
兽皮袋里的山桃木屑簌簌作响,他掌心的烫疤在冷空气中隐隐发紧,那是昨夜为调试钻木角度时被火星灼伤的新痕。
“看好了,木枝要斜抵在凹槽里,像这样。”
玄溟将晒干的榆木横放在膝头,燧石刀在表面划出三道浅沟,“手腕发力要像鹿群涉水,看似轻柔,实则暗含韵律。”
他握住半人高的枣木钻杆,拇指抹过杆身刻着的雷纹——那是仿照焚石林燧石所刻的纹路,据说能凝聚天地间的火灵。
钻杆开始转动的瞬间,围观的孩童们发出压抑的惊叹。
木屑在摩擦中渐渐发热,玄溟额角的汗珠滴落,在即将力竭时猛地抽出腰间的火绒——那是用烛影教的法子,将蜂巢残蜡与艾蒿混合捶打而成。
火星溅落的刹那,金黄的火焰“腾”地窜起,映得他眼底金芒流转,仿佛又看见焚石林中开天燧石的雷纹。
“成功了!”
老猎户阿芒颤抖着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尖刚触到暖意便慌忙缩回,仿佛触碰神迹。
他腰间挂着的兽骨铃铛叮当作响,那是十年前被熊瞎子抓伤后,部落仅剩的火种险些随他一同熄灭的警示。
玄溟将火绒塞进老人手中:“第一次生火需借‘母火’,待你们学会保存火绒,便可自立火种。”
他望向人群中缩在末尾的少女,她腕间系着褪色的五彩绳——正是烛影临走前分给族人们的女娲石碎末,“阿梨,你来试试。”
名叫阿梨的少女浑身一僵,袖中露出三道浅红的抓痕。
三日前她偷取火塘余烬时被烫伤,此刻见火苗跳动,嘴唇仍在发抖。
玄溟蹲下身,解下自己的兽皮护腕垫在她掌心:“别怕,火是朋友。
你看这火焰,低眉顺目时能煮食,昂首咆哮时可退敌。”
他引导着少女的手握住钻杆,“就像你编竹筐时穿引竹篾,火也需要人来引导方向。”
当火星在阿梨的木屑堆里亮起时,整个部落突然响起低低的啜泣。
有人跪在地上亲吻焦黑的土地,有人将火绒贴在胸前,仿佛在拥抱失散多年的亲人。
玄溟站起身,看见石堡阴影里站着个单薄的身影——正是随烛影一同归来的女娲氏少年,此刻正用藤条在地上画着火焰与蛇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