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by

月光像淬了毒的银针，细细密密扎进我的第九条断尾。我蜷在青玉榻上数着更漏，

指尖抚过尾椎处狰狞的伤疤。三百年前被天火灼烧的痛楚仍刻在骨髓里，

那些焦黑的皮肉明明早已随着重生脱落，可每到子夜时分，断裂的骨茬便如毒蛇般啃噬神经。

铜镜里的倒影忽然扭曲，映出前世最后的画面——青鳞被缚龙索绞碎经脉时，

血珠溅在我眉心那颗朱砂痣上。他那时还笑着用尾巴卷住我手腕，

龙纹刺青在后颈明明灭灭："姐姐的桃花酿...果然掺了东西啊。

""当啷——"更漏坠地的声响将我拽回现实。子时三刻，该去寒潭了。

我咬破指尖在眉心画了道锁魂咒，这是重生后新悟的秘术，能暂时封住狐族天生的魅香。

前世就是这缕气息暴露了行踪，让那蛇妖识破了幻术。桃林在月色下蒸腾着绯色雾气，

我贴着树影潜行，断尾在裙裾下不安地摆动。重生后总觉天地气机与从前不同，

今夜星子排布竟与记忆中的渡劫夜相差三度。西北天狼星位置偏移，

紫微垣隐现血色光晕——这分明是......"哗啦——"寒潭方向传来水声。

我拨开眼前桃枝，青鳞果然如前世般蜷在青石上。墨色长发浸着水汽披散肩头，

苍白的后颈在月光下泛着细鳞的冷光。只是这次我看清了，

那道蜿蜒至脊椎末端的金纹并非刺青，而是流动的液态光芒。心跳突然加快。

应龙纹怎会出现在低等蛇妖身上？前世我竟从未注意这般异状。

袖中藏着的离魂散药瓶被捏得咯吱作响，蓬莱玉牌我必须拿到，

但这条小蛇......"谁在那里？"青鳞突然转头，竖瞳在暗夜中泛着幽绿磷火。

我故意踩断枯枝踉跄而出，腕间银铃随着跌倒的姿势清脆作响。迷情花粉从指缝飘散，

在月光下织成淡粉色的网——这本该让他陷入半刻恍惚。可他却猛然攥住我脚踝。

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骨窜上脊背，我惊觉他的体温比前世低了不止十倍。

冰凉的手指顺着小腿往上攀援，在膝窝处停住："姐姐的铃铛声，

和三百年前昆仑雪崩时一模一样呢。"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三百年前我确实在昆仑山盗取过冰魄，但那时根本不曾遇见什么蛇妖！重生带来的记忆偏差？

还是说......"公子认错人了。"我媚笑着仰头，将桃花酿举到他唇边，

"这坛百年陈酿，就当赔罪可好？"酒液中离魂散的芬芳完美掩盖在桃花香气下，

只要他饮下半盏，我就能探取神识找到玉牌所在。青鳞却低头轻嗅我的发梢。

他呼吸间带着霜雪气息，墨发垂落在我锁骨，后颈龙纹突然迸射金光。

我藏在袖中的左手正要掐诀，却被他突然咬住耳垂："你的锁魂咒画歪了，白露上仙。

"雷声在云层深处炸响，我指尖凝出的狐火骤然熄灭。他怎会知晓我前世渡劫后的仙号？

又为何称我为上仙？未及细想，尾椎突然传来钻心剧痛——青鳞的手正按在我的断尾伤处，

金色龙纹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我的皮肤。"你总学不会撒谎。"他在我颤抖的眼睫上落下一吻，

这个动作熟悉得令人心惊，"当年在昆仑墟替我拔除堕仙钉时，你也是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

"桃林突然狂风大作，青鳞的瞳孔浮现出双重金环。我袖中的半块龙鳞开始发烫，

那是三百年前在昆仑山捡到的残片。此刻它嗡嗡震颤着，与青鳞后颈的龙纹产生共鸣。

远处传来缚仙锁碰撞的声响，天界的猎犬终究循着龙气追来了。青鳞却低笑着将我拽进寒潭，

刺骨潭水吞没惊呼的刹那，我看到他发间生出半截断裂的龙角。寒潭水灌进鼻腔的瞬间，

我尝到了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雪味。青鳞的手臂像玄铁锁链箍在腰间，

断裂的龙角擦过我耳际，在潭底划出幽蓝血痕。那些血珠凝成冰晶悬浮水中，

折射出三百年前昆仑山的幻影——我看见自己跪在暴风雪中，

怀里抱着条被堕仙钉贯穿七寸的小青龙。"想起来了吗？"青鳞的唇贴着我的颈动脉游走，

声音透过水流传来格外空灵。他指尖抚过我尾椎伤疤，

潭水突然沸腾般冒出银白气泡："你剜我龙角时，可比现在温柔多了。"我张口咬在他手腕，

血腥味在齿间炸开。袖中龙鳞突然发出尖锐鸣响，青鳞后颈的金纹竟顺着血丝爬进我瞳孔。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炸裂：皑皑雪山、龙吟凄厉、还有我握着染血龙角时颤抖的双手。

"你疯了..."我在神识震荡中嘶声喊道，"逆转时空要受九世轮回之苦！

"青鳞低笑着将我压在潭底石壁，断裂的龙角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

墨色长发如水草缠绕我四肢，

他胸口浮现出与我手中残片完全契合的龙鳞凹痕："当年你用本命狐火熔炼逆鳞时，

可比现在疯得多。"水面突然传来缚仙锁破空的铮鸣。青鳞瞳孔骤缩，

抬手震碎逼近潭底的玄铁锁链。飞溅的碎片划破他脸颊，血珠滴落在我唇上，竟是滚烫的。

"闭眼。"他忽然捂住我双目。耳畔响起龙吟清啸，再睁眼时已置身桃林深处的竹舍。

案头琉璃盏盛着半凝固的琥珀色酒液——正是我下过离魂散的桃花酿。

青鳞倚在窗棂边把玩酒盏，月光照亮他新生的龙角。那对玉色犄角不过三寸，

却与我断尾的伤疤形状惊人相似。他仰头饮尽毒酒，

喉结滚动时颈侧龙纹泛起涟漪："当年你喂我喝合卺酒时，也是这样发抖吗？

"我袖中的龙鳞突然飞射而出，与他胸口的凹痕严丝合缝。剧痛从心口炸开，

绯色嫁衣的幻影在眼前重叠。

缠着金线的合欢被、还有青鳞被剜去龙角时溅在喜服上的血......"这是龙族同心契。

"青鳞沾着酒液在案上画出血符，我腕间浮现出相同的金色纹路，"你每重生一次，

契约就加深一层。"他突然咳嗽着吐出冰晶，离魂散的毒开始发作了。我趁机掐住他命门，

却摸到跳动的龙珠。这颗本该在三百年前就粉碎的内丹，此刻正在我掌心发烫。

天边雷云开始汇聚，那是天劫提前的征兆。"玉牌在哪儿？"我狐火凝成刀刃抵住他心口。

青鳞却握着我的手刺入自己胸膛。温热血肉包裹指尖时，

我触到了熟悉的青铜纹路——蓬莱玉牌竟被他炼成了护心镜！鲜血顺着嫁衣幻影的纹路蜿蜒，

他眼底金芒渐盛："你总是忘了，我们拜过天地的事实。"桃林外突然传来族人惊呼，

十七道天雷同时劈向狐族祠堂。青鳞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吻去我眼尾血泪："这次要记得，

偷玉牌前先解同心契。"青鳞的血顺着指缝滴在琉璃砖上，绽开成冰蓝色的曼珠沙华。

我抽回手的瞬间，蓬莱玉牌在他胸腔中发出龙吟。那些缠绕着青铜纹路的血管突然暴起，

青鳞背后展开半透明的龙翼虚影——这是应龙血脉觉醒的前兆。"抓住堕龙！

"十二道金甲身影撞破竹舍结界，缚仙索擦着我鬓发飞过。领头的神将额生天目，

正是前世用雷戟刺穿我灵台的翊圣真君。他手中追魂令直指青鳞："奉紫微大帝敕令，

诛杀叛龙青宸！"青鳞突然将我甩向身后，断裂的龙角迸发青光。寒潭方向传来巨响，

万丈水幕化作冰龙撞飞三名天兵。我被气浪掀翻在桃花树下，袖中龙鳞自动飞向战局中心。

"小心堕仙钉！"我嘶声大喊却已来不及。翊圣真君祭出昆仑玄铁打造的黑色长钉，

那是三百年前刺穿青鳞七寸的凶器。记忆突然清晰——暴风雪中，我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青龙，

他的血在我嫁衣上冻成冰晶。龙鳞记忆视角 玄铁钉贯穿逆鳞的刹那，

青龙眼底金芒熄灭。少女白露跪在雪地里，发间红绳与龙须纠缠。她徒手去拔堕仙钉，

掌心被蚀出白骨："你说过要带我游遍四海......" 龙爪轻轻覆住她残缺的手，

龙珠从破碎的逆鳞中浮出。漫天风雪突然静止，

最后一句龙语："把我的时间......分给你......"冰龙在堕仙钉下发出悲鸣，

青鳞右肩被玄铁钉贯穿。诡异的是没有鲜血流出，

伤口处反而绽放出狐尾状的金色火焰——那分明是我的本命狐火！

"原来如此......"翊圣真君突然大笑，"难怪遍寻三界找不到逆鳞，

狐妖你竟敢私藏龙族至宝！"天雷在此时劈开祠堂穹顶，大长老的九尾在电光中显现。

他手中竟握着半块追魂令："恭迎真君擒拿叛龙！这孽障百年前就該神魂俱灭！

"我浑身发冷。三百年前所谓偶遇，竟是狐族与仙界做的局！青鳞突然撞破屋顶，

龙爪攥着我和他急速升空。夜风灌满染血的衣袖，他心口玉牌正在融化，

青铜汁液与龙血交融滴落。"去禁地......"青鳞的龙角开始剥落玉屑，

"用你的狐火......烧开三生石......"堕仙钉在他体内剧烈震颤，

我的手腕突然浮现婚契金纹。当第二枚玄铁钉破空而来时，身体竟不受控地挡在他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