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再次醒来时，是在一片冰冷的山洞中。
寒意从岩壁渗出，潮湿的水珠顺着石壁滴落，地面结着薄霜。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篝火，火上熬着一锅不知名的野兽骨汤，汤汁翻滚，气息中透着微苦却令人安心的药香。
火光之下，一道人影盘膝而坐，身披灰袍，神情模糊，唯有那双眸子在火光中闪烁着让人难以首视的锋芒。
江夜想坐起，却发现浑身酸痛，骨节如裂，气血沉滞如泥。
肌肉之间似有千根火针穿刺，每动一分，便是一阵撕心裂肺。
他倒抽一口冷气，挣扎着撑起身子。
“你没死。”
灰袍人声音低沉，像是一块千年沉石砸进水中，泛起一圈冰冷回音。
江夜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淤血。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臂，上面血肉模糊，筋骨***，显然在火轮正面撞击中重创极重。
“你救了我？”
他声音嘶哑。
灰袍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撇了一眼锅中骨汤，将一块焦黑的骨头取出，扔向他。
“吃。”
江夜怔了怔，那骨头焦黑干枯，表面布满裂痕，显然不是凡骨。
但他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咬下一口。
苦，腥，硬得如铁。
可入喉之后，一股灼热的气流立刻顺着食道灌入胸膛，仿佛无数火焰在他体内燃烧。
他的双目瞬间泛红，血液在体内狂暴冲荡，先前破损的筋骨竟开始自行蠕动、缓慢愈合。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骨头。
“这是……什么？”
“圣骨。”
灰袍人淡淡开口，“你祖父死后，我剖其骨髓，取其残印。
你若不吞，命活不过三日。”
江夜身子一颤，握着骨头的手僵住。
“爷爷他……”“死了。”
话音如刀，干脆利落。
江夜低下头，眼神渐渐黯淡。
他的喉咙像被塞住，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那一晚他拼尽一切将爷爷藏进树林，以为他还能活下去。
可眼下，他所吃下的那根骨头，便是爷爷最后的遗物。
“他自己说的，若他死了，你便吞骨活命。”
灰袍人没有丝毫怜悯，“你若真想他不白死，就别浪费这副骨。”
江夜低声问：“你是谁？”
“一个见多了死亡与背叛的废人。”
“名字？”
“用不到。
你叫我‘老灰’便是。”
江夜将骨头一口吞完，强忍翻腾欲呕的本能，将灼热的骨髓咽下。
半刻钟后，他浑身大汗淋漓，面色涨红如血，毛孔喷气，体表竟浮现出一道道淡金色的血纹。
那是圣骨精华与自身血脉共鸣，生出的血骨共鸣现象。
老灰看着他的身体，眼中第一次露出赞许。
“你体内的血，比我预想的更顽强。”
“你还记得那晚你与炎季交手，右臂出现的纹路么？”
江夜点头。
“那是你父亲留下的骨印，其名‘断源’，乃圣族中极其罕见的一种残脉，可吞他人灵力骨印，化作己用，号称——吞骨者。”
“此印早己在你体内沉睡，我替你激发了它的一丝潜能。
接下来，你将正式踏入修炼之路。”
江夜默然，手指触及右臂上仍隐隐浮现的断纹，心中有火在升腾。
“我要变强。”
他说。
“我要变得足够强，强到能杀炎季，踏平玄炎宗！”
老灰一笑，伸手一指旁边角落，那是一块通体乌黑的古碑，高一丈五尺，上面铭刻着一行密密麻麻的符文，晦涩难懂。
“从今天起，你开始修炼碎骨诀。”
“以骨为根，碎而重铸，断而再生。”
“你若能在三月之内，修至炼体第六重·锻骨，便可去玄炎宗讨回你祖父的头。”
江夜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
碎骨诀第一式，便是破骨重塑。
在那一夜之间，他要自碎其骨，重铸真身。
……日复一日，江夜在山洞中以骨汤为食，以烈火灼体，以碎骨磨练。
每日黎明至日暮，他都在血与痛中挣扎，跌倒，再站起。
他不再喊痛，不再皱眉。
从老灰那里他学会了如何精准控制骨骼的断裂、错位、再接合，如何引动血脉中的断源纹，让每一次骨骼重铸，都略微改变形状与韧性。
第一月，他打通五大骨节，能赤手碎木。
第二月，他激活左肩断源纹，能吸收低阶灵力。
第三月，他于碎骨重塑之间，初步踏入“锻骨”，双臂如铁，肌肉似岩，握拳可碎石。
而就在第三月月末，山洞外，来了人。
不是寻常人，而是玄炎宗的外堂弟子，一共五人。
其中一人，正是当初江夜在赤井村手刃的那位执刀者的兄长，名为杜衡，灵海境巅峰修士。
“就是这里，他那日受伤逃走，定藏于此地！”
杜衡拔剑而出，灵力翻滚，火浪成圈，瞬间封死洞口。
山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回音。
“终于来了。”
江夜从洞内走出，双拳缠布，神情冷冽，眼中无悲无喜。
他望着山下五人，步步下山。
每一步，都仿佛压着雷音。
“他是江夜？
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他才炼体境五六重吧？
我们五人中随便一人都能碾死他！”
杜衡冷笑，“别轻敌。
他能杀我弟，说明他有手段。”
“不过今日，我要让他碎尸万段。”
他猛地出手，火剑化虹，首刺江夜！
江夜没有避让，双脚一蹬，骤然前冲，身形如虎豹扑山！
拳风炸裂，空气轰鸣！
他一拳砸下，硬撼杜衡火剑！
剑身崩裂，杜衡面色大变，急退两步，却被江夜飞膝顶中胸口，吐血倒飞！
“怎么可能！
你怎么……”江夜神情冷漠。
“你杀我之人，必须还血。”
“杀我全村者，命偿还。”
下一刻，他冲入人群，五人战成一团，血肉横飞。
他不是灵海境，可他以碎骨之身，碾压五人，力碎长兵，拳破火法！
三息后，五人皆倒。
杜衡在地上挣扎，满脸恐惧。
江夜抬脚，重重落下。
“你弟弟，死得还不够惨。”
“下一个——炎季。”
……夜色降临，江夜独自立于山巅，望着远方云层深处的宗门山影。
那里，是玄炎宗的总坛。
“我会去的。”
“踏着血与骨，走上那一阶。”
风起，血衣翻动，他转身回洞，再度闭关。
他要修至灵轮，斩宗前执事，以骨祭血。
这，便是吞骨者的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