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的初雪簌簌落了整夜,剑冢外的石阶结着薄冰,映得石墙上“剑心通明”西个朱砂大字愈发鲜红。
姜眠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捏着半片干枯的寒梅枝,在积雪上画着残缺的剑纹——那是三日前谢煜明踏剑离开时,霜华剑带起的剑气轨迹。
她数着石缝里凝结的血珠,第七滴落在寒梅芯子时,远处传来皮靴碾碎积雪的声响。
“你个小杂役,又在偷学内门功法?”
外门弟子王浩拎着浸过药的藤条走来,靴底碾碎她画的剑纹,藤条尖端还沾着前日鞭笞留下的血渍,“谢师兄今日检视剑阵,你这九阴灵脉的灾星,最好离剑冢远点。”
姜眠垂眸避开抽来的藤条,鬓角的银铃在风雪中轻响。
那是三年前谢煜明路过剑冢时,随手扔给她的旧物,说是母亲留下的念想。
此刻藤条擦过她耳尖,在脸颊上划出浅红的痕迹,她却忽然踉跄着撞向剑冢石门,掌心按在生满铜锈的门环上。
“找死!”
王浩的骂声混着剑鸣炸开。
剑冢内的裂魂剑感应到九阴灵脉的血,剑身剧烈震颤,锈迹斑斑的剑鞘上浮现出细密的霜纹——那是冰魄剑心的专属印记。
雪雾中,月白广袖的身影踏剑而来,玉冠上的寒梅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冰蓝色眼瞳映着石门上的血手印,袖口的寒霜暗纹与裂魂剑鞘的霜纹,在风雪中形成微妙的共振。
“首席弟子安好。”
姜眠慌忙磕头,袖中滑落的帕子上,绣着半朵未开的寒梅——与谢煜明玉冠上的纹饰分毫不差。
王浩的藤条“当啷”落地,他望着谢煜明骤然冷下来的脸色,想起上月在剑心峰,曾见这位首席弟子对着一块刻着寒梅的碎玉发呆。
“第三层裂魂剑出鞘时,你为何不躲?”
谢煜明的声音像剑冢深处的玄冰,却在看见她腕间的红线时,眼瞳微微收缩。
那是三年前他留下《冰心诀》时,无意中种下的灵魂契约,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在苍白的皮肤上泛着微光。
姜眠抬头,杏眼中蒙着水雾,指尖轻轻按住流血的掌心:“贱籍出身,能为剑阵祭血,是眠儿的福气。”
她故意让血珠滴在裂魂剑鞘上,看着霜纹因血液而蔓延,如同冬雪遇见春阳,“只是这剑鸣太吵,吵得眠儿……”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雪,“吵得眠儿总想起,三年前师兄留在剑冢的《冰心诀》。”
谢煜明望着她颈间的银铃,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遇见戴这银铃的女子,便护她一世。”
那时他刚满十岁,在剑冢角落捡到这枚刻着“护”字的银铃,却不想三年后,竟在被欺凌的杂役身上,看见它随着血色晃动。
银铃内侧的小字被血渍浸透,“煜明”二字若隐若现,像极了母亲当年在他剑穗上绣的名字。
“明日卯初,来剑心峰。”
他扔下一块刻着寒霜的玉牌,转身时广袖带起风雪,将她膝头的枯枝卷入雪堆。
玉牌落在她掌心,正面是凌仙宗的剑纹,背面却刻着极小的寒梅——与他方才检视剑阵时,剑柄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那是他昨夜在书房,用霜华剑亲自刻下的印记,寒梅的第五片花瓣,恰好对着玉牌边缘的缺口,如同在等什么人来补全。
王浩的咒骂声渐渐远去,姜眠摸着玉牌上的寒梅纹路,嘴角勾起极浅的笑。
裂魂剑的剑鸣还在耳畔回荡,她知道,那是冰魄剑心在回应九阴灵脉的血。
三年前他随手扔下的《冰心诀》,页脚画着的小铃铛,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响,而剑心峰的入门玉牌,不过是她织就的第一张网——网住那抹月白身影的同时,也将自己,更深地缠进了冰魄剑心的宿命里。
雪粒子打在石墙上沙沙作响,姜眠望着谢煜明踏剑而去的背影,银铃在颈间轻颤。
她清楚,这具身体里的九阴灵脉,早己在无数次被欺凌时,将血滴进剑冢的每一道裂缝,首到裂魂剑记住她的味道,首到霜华剑的剑鸣,开始为她而变调。
而那位清冷的首席弟子,终将在她精心编织的局里,一步步走进名为“姜眠”的剑鞘——哪怕,那是一场用十世轮回做饵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