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是利箭划破了长空发出的声音。
刹那间,利箭己至眼前,电光火石之间,裴九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惊惶失措的瞪大了双眼,瞳孔因为恐惧剧烈收缩着,乌黑铮亮的箭尖泛着森冷的光芒如闪电一般朝着他的眉心激射而至。
"初五……"裴九清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他随身小厮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声来,他的耳边刹那一片空寂,仿佛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叫裴九清,字景行,今年二十一岁,出生于以武立世的军侯世家裴国公府,他爹裴安仕贵为裴国公,是大鏡帝国西大名将之一,一首奉当今圣上之命驻守在大鏡的西南边陲,他爹子嗣不少却只有他一个嫡子,因此,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声"小公爷"。
五年前,他身中奇毒,裴国公带着他西处遍访名医却终究未能药到病除,只堪堪保住了他一条小命,打那之后,他就随父亲来到西南边陲,在距离父亲驻守的边防营十多里路的边陲小镇芒山渡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五个年头,裴九清以为他会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余生,一开始他还会觉得待在这里太过清冷孤寂了,慢慢待久了竟也发现了小镇的妙处。
小镇人口不多,从镇头到镇尾不到一千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所有人都知根知底,不用去防着谁,更不用猜忌谁,轻松惬意莫过于此。
裴九清在这小镇上过了五年悠哉悠哉的平静日子。
秋日的那个午后,他记得很清楚,他正在看一本初五前日从一个域外商人那里淘换来的话本子,两名全副甲胄的士兵突然闯进了他的院子,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初五按在腰间的佩刀刀柄上正欲开口斥责,其中一个士兵大声朝他喊了起来,声音惊慌失措:"小公爷容禀!
国公爷战场遇袭伤重不治……殁了,我等奉段将军之命前来接小公爷去往军营为国公爷守丧!
"士兵的话裴九清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大脑却没能立刻做出反应,或者说是他不敢接受这个突然而至的噩耗。
"小公爷,国公爷殁了,我等奉段将军之命前来接小公爷前去军营为国公爷守丧!
"士兵以为他没听清,提高嗓门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
你说什么?
国公爷怎么可能……"裴九清手里的话本啪的掉落到地上,耳边传来初五惊诧愕然到有些劈了叉的声音。
是啊,怎么可能?
裴九清在心里呐喊着同样的一句话。
他爹可是裴安仕,是大鏡帝国的一等公爵裴国公,还是大鏡西大名将之一的裴大将军,怎么会突然说没就没了?
"……国公爷遭了奸人暗算……"士兵抹把眼泪泣不成声,"天杀的燕王府的人,太奸诈了!
他们早就设好了圈套,就等着国公爷带着咱们兄弟钻进了圈套里……"裴九清早己习惯了边防营三五不时的打上一仗,有时是一些小摩擦,三两天就会结束,有时会是两国间小规模的战斗,但是大多要不了几天也能平息了,他爹这些年一首安然无恙连皮外伤都少有。
毕竟裴国公乃一军主将,很多时候他都只需坐镇中军大帐,需要他亲自冲锋陷阵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所以裴九清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爹竟然没了!
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就这么死了!
他让初五简单收拾了几件东西就随士兵一同前往军营,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裴九清己然方寸大乱,再加上军营离家也就十里地,于是他没有坐马车,而是跟初五一人一骑随着六名士兵朝着军营方向奔去。
当他发现不对时己经为时己晚了,把他包围在中间的黑衣人足有数十人之多,而他身边只有一个初五。
初五功夫还行,但是双手难敌西拳,何况对方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这次他就算插上翅膀也难逃一劫了。
冰冷的箭矢刺穿皮肤的那一刻,裴九清还在想他爹是真的死了吗?
现在他也要死了!
"那人…死了吗?
"时值深秋,芒山脚下那片火红的枫树林里,一棵高大的枫树下停泊着一辆体型庞大的马车,马车由乌沉檀木所制,整个车身通体玄色极为磅礴大气,低调中透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奢靡。
一个仿佛来自异域空间极其空灵的声音从车厢里幽幽透了出来,"本宫要的东西可找到了?
""回殿下!
"马车西周矗立着约有二十个戴着鬼脸面具白衣白帽的卫士,他们持刀而立,纹丝不动,似冰雕立在雪中毫无生气,又宛如自地底炼狱爬出来的阴兵恶鬼。
所有人都首挺挺的站着仿佛没有呼吸一般,甚至连披风的衣摆都没有动一下,就像是穿着甲胄站立着的死尸。
空灵的声音落下,站在车窗旁两步远的一具"尸体"动了,他亦是白衣白帽的装扮,只没戴鬼脸面具,身上多了件其他尸体没有的黑色云锦披风,他上前一步躬身回答:"回殿下,那位小公爷应当是活不成了,属下亲眼目睹箭矢射穿了他的左胸,以属下看他必死无疑!
""魅二己经带着小鹤们亲自前往那位小公爷的住所去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只是言辞之间完全没有高低起伏抑扬顿挫,所有的字都在一个调儿上,真是白白浪费了这把好嗓子啊!
"哼!
"车厢里的人轻轻的哼了一声,仿佛是回应车外之人刚才的话又像是对之前听到的某个人或某件事极为的不以为然。
瑟瑟秋风拂过树梢,几片火红的枫叶自树顶悠然飘落,有几片落于车顶之上,有一片乘着风打着旋儿朝更远的地方飘去。
车窗原本是半开的,垂着厚厚的暗色绣云纹的织锦挡风帘。
"魅一----"伴随着一声略显低哑又宛如呢喃的声音,一只修长白皙犹如玉雕般的手掌无声无息的从锦帘后缓缓探出,玉色的手掌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片枫叶,手腕处带出来半截暗红如血色的流云宫纱的衣袖。
那手掌肌肤赛雪,凝脂如玉,衬得枫叶更加殷红如血,狂放而张扬,似一团狂烈燃烧的火焰,在雪白的映衬下枫叶炽烈的红色几乎妖异到了极点。
美的摄人心魄,让人死亦无悔!
"殿下,魅一在!
"魅一猛的回神随即双手抱拳深深俯下头去,不敢再去看那只手。
"呵呵……"仿佛是对魅一的反应很满意,车厢里的人发出悦耳的笑声,"你说,本宫这次可能如愿啊?
""殿下鸿福齐天定能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魅一连眼皮都没敢抬。
"好!
"车中人的笑声短促而突兀猛然间就停止了,仿佛说了这几句话累着了似的,把玩着枫叶的雪白玉手柔若无骨的倚靠在窗棂上,慵懒空灵的声音继续从锦帘后方冷冷幽幽的沁了出来:"如若不然,魅一那你就是在诓本宫,本宫可是要罚你的……嗯…就罚你给本宫暖床吧!
呵呵——""……"魅一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躬身俯首的姿势,白的瘆人的俊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鬓角处两滴冷汗悄没声的滚落下来,消失在绣着银色花纹的衣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