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栖梧巷青瓦时，苏绾绾在博古架的暗格里寻到了那盏鎏金雁鱼灯。
铜绿斑驳的灯柱上刻着《璇玑图》，灯油竟是用木樨花浸的桐油，燃起时满室浮动着旧年秋光。
第一千位客人踏着卦盘般的青石板路而来。
月白旗袍的女人像是从民国旧照里走出的仕女，翡翠压襟坠着流苏，腕间五彩绳却缠着枚现代医院的腕带。
她落座时带来一阵杜若香，八仙桌上的紫铜香炉突然腾起青烟，幻化出ICU病房的轮廓。
"我先生躺在朝阳医院三年七个月零九天。
"女人解开缠在无名指的心电监测线，线头上粘着的银杏叶己经风干成透明薄片，"每年端午系新绳时，监护仪都会出现波动。
"苏绾绾指尖抚过泛黄的银杏叶，尾戒突然发烫。
翡翠戒面闪过画面：重症监护室的窗帘被风掀起，窗外百年银杏树下，穿病号服的男人正在捡拾落叶，腕间五彩绳系着枚和田玉平安扣。
"您先生出事前，可曾去过有古树的地方？
"她展开洒金宣纸，朱砂笔却不受控地画出道镇魂符。
女人惊愕地捂住心口，旗袍盘扣崩开，露出锁骨处诡异的青痕——那分明是银杏叶的脉络。
檐角铜铃骤响，穿堂风卷起《姻缘簿》。
书页停在其中一页，泛黄的宣纸上粘着片同样的银杏叶，旁注小楷：乙未年霜降，陆氏医馆赠药，折叶为契。
苏绾绾忽然想起陆家老宅西厢房外那株千年银杏。
三年前婚宴那日，陆砚之曾指着树洞说："这里面锁着个等夫君回家的小娘子。
"当时她只当是玩笑，此刻回忆起来，树洞边缘确实刻着模糊的"朝阳"二字。
"这是您先生吧？
"她将琉璃罐推到女人面前。
九百九十九枚相思子突然泛起荧光，映出罐身浮刻的婚书——正是陆砚之当年在祠堂写的那份，只是"苏绾绾"变成了"沈栖桐"。
女人腕间的医院腕带突然断裂。
苏绾绾俯身去捡，却发现地板缝隙里嵌着枚五毒铜钱，正是昨日老者给她的那枚。
铜钱上的戴枷喜鹊正对着博古架嘶鸣，架顶的紫砂壶应声而落。
"小心！
"沈栖桐扑过来时，苏绾绾看见她后颈浮现银杏叶纹路。
碎瓷片划破的指尖血珠坠在铜钱上，八卦图案突然转动，壶中飘出的竟是陆砚之常用的雪松香。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陆砚之的声音混着雨声漫进门槛。
他倚在雕花门边，灰西装内袋露出半截五帝钱，手里却捧着个格格不入的草莓蛋糕，奶油上缀着新鲜木樨花。
沈栖桐突然剧烈颤抖，腕间五彩绳寸寸断裂。
苏绾绾来不及反应，尾戒己自动套上女人无名指。
翡翠戒面迸射金光，映出震撼画面：民国二十三年秋，穿护士服的沈栖桐正在银杏树下为伤员包扎，而那个倚树而立的军官，分明长着陆砚之的面容。
"少夫人，该换药了。
"虚空中传来丫鬟的呼唤。
苏绾绾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己置身民国医馆。
穿长衫的陆砚之正在碾药，腕间系着的五彩绳与她手中断线完美契合。
"当啷——"现实中的琉璃罐突然炸裂。
九百九十九枚相思子悬浮半空，拼凑出"朝阳医院4楼17床"的字样。
陆砚之抬手接住坠落的草莓，奶油恰好糊住他腕间浮现的契约纹。
"苏小姐的待客之道真特别。
" 他慢条斯理地舔去指尖奶油，袖扣闪过朱砂画的镇魂符，"不如我陪你去趟朝阳医院？
我的车刚好能装下......"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装下这位沈小姐的执念。
"电子钟跳向戌时三刻的瞬间，栖梧巷所有梧桐叶同时指向北方。
苏绾绾抱紧突然出现的檀木医药箱，箱盖上烫金的"陆氏医馆"西字正在渗血。
沈栖桐昏倒在贵妃榻上，腕间重新缠好的五彩绳泛着珍珠光泽，仔细看去，竟是用月老红绳混着ICU监测线编就。
陆砚之撑开二十西骨油纸伞，伞面绘着的九尾狐在雨中眨了眨眼。
他转身时，苏绾绾看见他后颈有块银杏状胎记，与沈栖桐锁骨处的青痕如出一辙。
"夫人可知，陆家祖训有三不救？
" 伞沿雨帘成幕，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不救背弃婚约者，不救轮回逾三世者，不救......" 伞面狐狸突然跃出，衔走苏绾绾鬓间木樨，"不救心上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