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时站在食堂窗口前，不锈钢餐盘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打饭机器人用八只机械臂精准地分配着早餐：75克无油煎蛋，100克全麦面包，以及一杯标注着"幸福感+15%"的合成豆浆。
他盯着餐盘边缘那个微笑的卡通道德天使图标，突然觉得那弧度像把带血的镰刀。
"请于三分钟内完成用餐。
"天花板的扬声器突然响起，惊飞了窗外槐树上栖息的电子鸽群。
那些机械鸟类的尾羽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却在掠过食堂玻璃时突然集体转向——仿佛有堵无形的墙隔绝了这片区域。
当红烧肉的油渍在餐巾纸上晕开第三圈时，沈祈时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他伸手摸到植入式道德芯片的位置。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里正在闪烁危险的红光。
邻桌女生突然惊恐地后仰，打翻的豆浆在桌面流淌成扭曲的数字——他的善行值从105骤降至95。
"同学，需要帮助吗？
"沈祈时抬头时，最先看到的是对方制服袖口的暗纹。
银灰色制服上，用几乎与底色融会的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道德法典条文。
顺着笔挺的衣领向上，他注意到监督员左耳垂的暗红色胎记——那形状像把滴血的镰刀，又像是被折断的羽翼。
齐辞的手指在悬浮屏上轻点，沈祈时闻到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这味道让他想起上周的生物课。
解剖台上那只被注射了道德抑制剂的实验兔，在死亡前三分钟突然开始背诵《公民守则》。
"根据《道德法典》第37条..."齐辞的声音像精密的齿轮咬合，"我有权对濒危人员进行紧急救助。
"沈祈时突然抓住对方手腕，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链："你上个月强制救助时弄断了三个人肋骨。
""那次是心肺复苏术的力度校准失误。
"齐辞手腕轻转，银色怀表的边缘擦过沈祈时手背，"这次我会采用更温和的..."警报声撕裂空气的瞬间，沈祈时看到齐辞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
天花板突然裂开蜂窝状的暗格，数百只六边形清洁机器人倾泻而下。
它们的机械臂前端弹出旋转刀片，在晨光中划出令人目眩的银弧。
"检测到暴力行为，善行值-20分！
"广播声变得尖锐刺耳。
沈祈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打翻的餐盘正扣在齐辞胸前。
那块颤巍巍的红烧肉在监督员制服上勾勒出荒诞的地图形状。
很意外，意外到让人感觉像是被安排好了的。
齐辞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温热的呼吸掠过耳际："低头。
"沈祈时听到极轻的"咔嗒"声，像是古老的机械表盖弹开的声响。
十二支麻醉针擦着他们发梢飞过，将后方举着手机拍摄的男生钉在墙上，那人的首播画面永远定格在惊恐的表情。
"还剩三十秒。
"齐辞拽着他躲进餐车后的死角，金属怀表表面泛起涟漪，"现在开始忏悔。
"沈祈时的手掌按在裤兜位置，那里藏着用早餐券换来的火腿肠。
食堂后门垃圾桶旁那只独眼狸花猫，昨夜在他掌心留下的抓痕突然开始发烫。
"你裤兜里藏着给流浪猫的火腿肠。
"齐辞的拇指摩挲着怀表齿轮，"这属于违规投喂野生动物。
"监控摄像头在他们头顶缓缓转动，玻璃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
沈祈时突然发现，镜中的齐辞没有影子。
这个发现让他后颈的芯片突然过载，视网膜上闪过雪花噪点。
"七点方向清洁间有后门。
"监督员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但需要触发火灾警报。
"沈祈时突然抓住对方的手按在桌子上，算是延迟一下他的运动。
在齐辞错愕的目光中，他抓起桌上的魔鬼辣椒酱，整瓶倒进餐车加热槽。
沸腾的红色液体喷涌而出的瞬间，整个食堂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辛辣味。
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沈祈时拽着齐辞撞开清洁间的门，迎面撞上一堵移动的肉墙。
沂楠正扛着自动贩卖机往走廊深处走，工装裤下绷紧的肌肉随着步伐起伏，像是某种精心锻造的杀人兵器。
"主任说今天加餐。
"巨汉歪头时颈椎发出咔哒轻响，几罐能量饮料从倾斜的贩卖机里滚落。
他忽然凑近沈祈时衣领嗅了嗅，乱糟糟的刘海几乎扫到对方鼻尖："你身上...有玻璃的味道。
"警报声在此刻变异成尖锐的蜂鸣。
整条走廊的灯光开始频闪，监控探头齐刷刷转向他们的位置。
沈祈时看到镜头表面凝结出蛛网状的冰晶，那些冰花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生长蔓延。
"跟着荧光跑！
"齐辞扯开领口，锁骨下方浮现出闪烁的蓝色纹身。
沈祈时在狂奔中回头，发现楼梯扶手上滋生的晶簇正在吞噬金属——就像某种透明的癌变组织。
地下通道的应急灯将他们的影子拉成扭曲的怪物。
沈祈时突然发现齐辞的怀表链在墙上投下双重影子：一道正常向前，另一道却在逆时针旋转。
某个瞬间，他仿佛看到链节间闪过数字"27"的残影。
沂楠的怒吼从后方传来，夹杂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
沈祈时太阳穴突突首跳，视网膜残留着晶簇疯长的幻象。
当他踩到地面积水时，水面倒影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那不是他的脸。
"别看反光！
"齐辞猛地将他推向转角。
沈祈时的后脑撞在消防柜玻璃上，在疼痛袭来的瞬间，他透过碎裂的玻璃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
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固，沂楠挥出的拳头停在距离机械警卫鼻尖三厘米处，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只有齐辞的怀表还在转动，秒针划破时空的声响，像一把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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