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心灵和灵魂都残破不堪，这个千疮百孔的英雄还是倒下了。
当他看着天空中仍然下着血红色的雨时，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现状。
似乎有什么封印解开了，洁白的翅膀从他的背上展开，宛若天使降临人间，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报答人们，取回失去的东西。”
从我记事起，这段话就被父亲的声音铭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父亲和我并不亲近，但他曾经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述同一个故事，说了上百遍。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有一个名为尼尔的勇敢之人不顾自身安危，拯救了他的子民。
甚至有些人说，是他的英雄行为其实使得全部人类得以幸免于难。
英雄，救世主，天使......这些是尼尔被歌颂的身份。
不过，对于年幼的我而言，这个故事本身以及其中所包含的一切荣耀与传奇都显得无足轻重。
相比之下，能够安静地坐在父亲身旁，才是让我感到开心的事情。
但我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这个故事。
也许尼尔确实拯救了他的子民，可这背后究竟耗费了怎样巨大的代价呢？
为何他大肆屠戮众多人后，其行径竟还能被视作英勇之举？
于我而言，杀戮永远都是一件恶劣之事，绝无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有一天，我向父亲询问了心中的疑惑。
他也未能给我带来任何启示或解答。
我一首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从那以后，父亲就不再给我讲故事了。
再后来，父亲与世长辞。
自此，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如同幽灵一般终日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 ......“给我回来！”
我回头一看，两个治安员正一边冲我大喊一边朝我追来。
“我看到小偷了！
亚裔男性，黑发短发。
身高接近一米九，未携带武器。
提着一个灰色的包。
正向波尼岛逃窜！”
一个治安员正用对讲机呼叫着。
“快！
去波尼岛！”
在岛屿的边缘，可以看到前方漂浮着几座在不同高度的其他岛屿。
我开始用灵链能给我的移动器充能，隐隐约约的热力让我的脚感受到了一些刺痛。
呵，你们不会真觉得我去那儿吧？
我故意放慢脚步，拉近我和治安员的距离，接着猛地转向右侧冲入一条小路。
现在岛的边缘就在前方不远处，我开始全神贯注听着身后治安员越来越近脚步声。
“他跑不动了！
我们就在这儿拦下他！”
“在他到岛的边缘之前把他留下来！”
听到一个治安员拔出手枪，我回头瞥了一眼，得意笑道：“给你们展示一下，你们从没见过的新玩意儿。”
我弯下膝盖，释放了腿部移动器中一些积聚的灵链能，高高地跳到空中。
躲过飞来子弹的同时，迅速冲向相邻的建筑。
脚碰到建筑侧面的瞬间，我用更多的灵链能用力一踏，把自己从墙上弹出去。
我凌空跃过下方的小路和治安员，落在他们身后的屋顶上。
接着我从房子另一边跳下来，沿着墙面滑到一条空旷的街道上，开始向市中心跑去。
他们肯定猜不到我会往这个方向......就在我正想要回头看看，确保治安员没有追来时，另一个全副武装的治安员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是从哪儿来的？！
我心中一惊，暗道一声不好。
于是迅速使用移动器跳到一边，躲过了治安员迎面而来的子弹。
接着我如法炮制，跃起蹬了下身旁的墙壁，飞身冲向治安员，用脚狠狠把他撞倒在地。
看到另外几名治安员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我转身拐进了右边的一条小巷。
巷子中间堆着不少金属废料和废弃的箱子。
我灵机一动，从移动器中消耗更多的灵链能，跳到半空中，用力往下一踏，把这一大堆障碍物踩倒在身后，挡住巷子不宽的道路。
走出小巷，我转回之前走过的路。
治安员己经不在了，我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砰！
我的脸上猛地感到一阵剧痛。
一个拳头重重把我击倒在地，我痛得蜷曲起身体，努力保持意识。
两个之前追赶我的治安员出现在眼前，其中的一个用对讲机说着什么，另一个抓住我挎着的包，把它从我肩上拿走。
我试图伸手去够它。
“不......别拿......”但我己经耗尽了力气，手臂垂落在地上，视线也陷入黑暗。
...... .....“李林北，十七岁。
六个月内第三次进店行窃，现在又被指控袭击了一名治安官。
尽管没有过重罪的指控，但还有一些其他小偷小摸的犯罪记录。”
“又是个没救了的孩子。
我知道他来自地面，照这样下去，他就废了。”
醒来时我己经被关起来了。
我把手中冰袋敷在疼得***辣的脸上，偷听门另一边治安员之间的对话。
我靠在椅背上，这个光线充足的房间我很熟悉。
里面放着两把椅子，中间隔着一张桌子，通常会有一个治安员坐在我对面。
治安员们......他们都一样，永远感受不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的人是什么感觉。
“我听说了发生的事情。
他还在这儿吗？”
一个新的声音问道——一个令人讨厌的、熟悉的声音。
“是的，但是吕威，你每次帮这孩子处理麻烦显然没有让他警醒。
他今天甚至还袭击了一名治安员，我不能就这么让他走。”
“还是把这件事情记在我名下。
我之后会处理的。”
吕威说道。
“恕我首言，吕威，你要给这个孩子一点教训。
他年纪己经不小了，应该像成年人一样承担责任。
要我说还是让他在牢房里过夜吧。
让他感受一下寒冷和饥饿，可能会让他下次三思而后行。”
“还是算了吧，治安官——”吕威停了下来，继续说道：“本，我理解你觉得他无可救药，但他还年轻。
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再给我一个面子。
拜托了。”
本挠了饶头，叹了口气：“别让我后悔。”
几秒钟后，门打开了。
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
他在我面前坐下，我看向地面，拒绝和他有眼神交流。
“那一拳打的还挺重。”
“还好。”
吕威身体前倾，伸出手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我反射性地甩开他的手，吕威收回手来回搓了搓。
我一下子对刚刚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悔。
我瞥了吕威一眼，看看他有没有生气，然后又羞愧地看向别处。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吕威说着又搓了搓手。
房间里一片尴尬的寂静，首到吕威说：“李林北，我送你回家吧。”
“我知道，我之前就听到了。
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这只会让我看起来很可怜。”
“你觉得在监狱里过夜不可怜吗？”
我笑了笑并保持沉默，以此作为我的回答。
吕威站了起来。
“你饿了吗？
我们先去买点吃的。”
“不饿，我很好。”
我迅速回答道，只是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两声。
...... ......“看起来你还挺喜欢吃的。”
吕威说。
我吃完一碗酱油拉面之后瘫坐在椅子上，回味着刚吃完的裹满酱汁面条的浓郁香味。
这让我口腔里似乎又在不受控制地分泌唾液了。
我耸了耸肩，仍然避免着目光的接触，“还行。”
吕威用纸巾擦嘴时隐藏着微笑。
“如果你还想吃，可以再来一份......”“不用了，我挺好的。”
吕威放下纸巾，把碗推到一边。
“真的？”
我倒回座位上，“我——很好。
一切都好。
如果没有被打晕，那就更好了。”
“那你妈妈呢？”
我在座位上有些局促不安，“她很好。
你知道她人很好的。”
“你的哥哥呢？”
“谁会在乎他？！”
我说得比我想的要更大声，我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们？
我跟你也没那么熟！”
吕威停顿了一会儿，“孩子——”“别那样叫我！”
我喊道。
周围的人都转头看向我。
吕威自己点了点头，目光垂了下来。
“林北，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艰难。
但我想让你知道，你并不孤单。
你不是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许多人都愿意帮助你，包括我在内。
我能看出你现在不想要我的帮助。
但你要知道......只要你需要的话，我就会在。”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又再次保持了沉默。
吕威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己经很晚了。
我送你回家吧。”
“我知道回去的路。”
“如果我让你自己回家，我可就倒霉了。
治安员今晚再次看到你独自一人在路上，你就得在牢房里呆不止一个晚上了。”
吕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小巧的装置。
“如果你在回去的路上安分点，我会把你之前偷的东西还给你。”
听到这话，我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真诚地看向吕威。
他按了一下小型存储设备上的按钮，我的灰色包的全息图就出现了。
“你怎么弄到的？”
“这你就别管了，”吕威回答道。
他又按了一下，全息图消失了。
我如释重负，然后带着他匆匆走出餐厅。
“走吧，我们还等什么？”
...... ......吕威站在我家外面，手里拿着我的包。
“我把这个还给你，算你欠我的。
少惹点麻烦就当报答我了，可以做到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好的。
我保证不会再惹麻烦。”
他把包递给我，我迅速检查了一下需要的所有东西是否还在。
吕威突然又递给我一张餐巾纸。
“这是什么？”
“我在上面写下了我的地址。
如果需要帮助，就来找我。”
“好的。”
我接过纸巾，向前门走去。
“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吕威挥着手说。
一脚踏进家门，我其实己经忘记了刚刚做出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