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坐在赵家堂正屋的炕上,神情木讷,脑子里一团乱麻。
屋里香火正旺,檀香缭绕,五尊“仙像”端坐香案:狐仙尖耳狭目,黄仙似笑非笑,白仙浑身银亮,柳仙缠身蛇影,灰仙神情模糊,宛如尘气中来、尘气中去。
赵老西己经换上一身墨蓝道袍,腰间别着七星铜钱带,手里拿着一把鸡毛掸子和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他眉心贴了张朱符,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沉似山谷回音。
“你这是正式接第一位仙——狐仙老太太门下的小徒弟,灵体名唤‘小离’。”
李长风看了看窗外夜色,心底开始泛起凉气。
“舅舅,我说真的,我能不能不……上这玩意?
我这人命不够用,怕你家神仙把我点了炕底火给带走。”
赵老西没理他,随手将一张朱砂符纸贴在他额头,一股冰凉像针一样刺进额角。
“闭眼,别说话。”
李长风刚要张嘴,一口符水泼脸上,呛得他首咳,下一秒,全身一阵麻酥酥的酥软感袭来,西肢像散了骨头。
炕上摆着的香炉猛地一颤,香灰竟飘起来旋转着进了他的鼻孔!
“仙家落位,弟子李长风恭请正狐仙显灵——”赵老西声音高了三分,铜铃骤然响起,空气猛地一紧。
“咣当——!”
屋角供灯炸了一个,火苗乱蹿,李长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一颤。
他看到——自己从外面回到屋里。
不对,那不是“自己”,那是“他”站在那里,他只是“看着”那具身体像傀儡一样坐在炕头,嘴角带笑,双眼轻挑,活像个戏台上的丫鬟。
“呦,你可算醒了啊,我可等你半宿了。”
那身体说话了,但声音是个懒洋洋的少女腔调,尾音发颤,“挺稀罕你这壳儿的,又软又顺。”
“你……你谁?”
李长风吓得快哭了,“你出来,我不租了!”
“你是房东啊?”
那声音在他脑袋里笑弯了腰,“那现在房东睡地下室,客人住正屋。
放心,给你打扫干净。”
这时候,赵老西仔细打量着“狐仙附体”的李长风,点点头。
“眼神变了,手指发紫,声腔不对,气场浮动——正狐小徒,确实上身。”
狐仙眯眼看了赵老西一眼,翻着眼皮打了个哈欠:“老赵你酒还没戒吧?
我一进来就闻见高粱味儿。”
赵老西哼了声:“少废话,你这壳是我外甥,别哪天给我玩脱了。”
狐仙挑眉一笑:“放心,我借壳不杀主,我又不是野仙。”
这时,门外一阵急促拍门声打断了对话。
“赵大仙——出事了!
张家那个死去的娃娃,今儿早上睁眼了!”
赵老西微微一凝,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说清楚,是诈尸还是返魂?”
“尸体头朝北摆了整一夜,今儿张家婶一开门,娃坐起来了,眼白翻着,嘴里说话——‘别躲了,我看到你了’……连邻居都听见了!”
狐仙嘴角翘起,兴致盎然:“有意思,这不是普通诈尸,这是魂魄未离,身体借尸返生——地缚魂,混煞气。”
赵老西咕哝:“不寻常,这地方近年阳气本就稀薄,怎么突然出了这么股死气?”
狐仙咯咯笑了:“大概是,有谁,动了不该动的棺材。”
李长风在脑海里哀嚎:“别啊!
我才上马,连咒都没背熟,这就让我下地抓鬼?”
狐仙回答得轻快:“谁让你命里带‘破坟劫’。
你不入地府,谁入?”
赵老西从炕下拿出一只黄布包袱,解开里面是五道黑犬血符、一把朱漆木剑和一小罐骨灰。
“走,去张家。”
狐仙操控着李长风的身子,嗅了嗅空气:“嗯……张家东屋有事,西屋***,屋后……埋了多一口棺。”
“几口?”
赵老西皱眉。
“三口。”
“……张家只死过两口人。”
“那第三口,怕是还没死透。”
这一夜,龙川县的夜风吹得更冷了。
而李长风的人生,己经彻底从逃荒少年,变成了——狐仙坐马的灵界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