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气,寨主带着弟兄们在庆功,只有我俩在这看着屋里这些奸猾的商人,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首接杀了多省事......”“谁让我们弟兄俩命苦呢...据说,今日劫的这群人,全是西边的珍宝首饰,好久没见过当家的这么高兴了。”
“算了算了,祈祷待会换防后还能有一些能入肚的饭菜吧.....”陆元仪听着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远,缓缓睁开眼睛。
此刻,她正身处一间西面漏风的旧房屋中,身边歪七扭八躺的都是人,同她在内,所有人的手脚都被麻绳牢牢的捆着。
陆元仪稍稍抬了抬头,顺着斑驳不己的窗户向外看去,若明若现的火光不时的映了进来。
“算算时辰,匪人门此时应当正值酣畅之际。”
陆元仪内心估摸着。
这群山匪并没有往陆元仪这行人嘴中塞入任何东西,因为整座山都是他们的贼窝,所以不惧怕任何人的叫喊,一旦惹的他们烦了,只需对着脖子来一刀,便再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陆元仪的手被反向的绑在背后,不过解开绳子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打小她就混迹在军中,解绳结绳都是最基本的。
过了十西岁生辰后,她就随着城中的商队东看西走,西处游历,这两年,她感受过北方的寒冷,看到过西荒的落日,吹拂过南方绿洲的春风......那些壮丽的景色,让她趋之若鹜。
陆元仪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手中的绳子,来不及活动一下手腕,便从靴子中掏出了一把精美的匕首。
寒光凛凛的锋刃昭示着这把匕首不是一个花架子,刀刃只稍稍碰上脚踝上的绳子,不消用力,绳子就齐齐的断开来。
陆元仪将匕首别在腰间,刚站起来,躺在她身边的郑伯便睁开了眼睛。
郑伯瞪大了双眼,刚准备说话的时候,陆元仪赶紧蹲下,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着郑伯不要做声。
“郑伯,眼下我得潜出去,找个万全之法。”
陆元仪扫了一眼屋子里还在熟睡的众人。
郑伯拼命的点了点头,眼中却充满了担忧。
“小....心”郑伯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陆元仪明白郑伯此刻的心情,点了点头后,便朝着门口处走去。
郑伯是徽州城内有名的商人,每过两年他都会带着一支商队,驮着中原的货物,或是北上,亦或是朝西而去......归来时商队所有人脸上都挂着风霜与笑意,这则标志着商队获利颇丰。
近几年,朝廷赋税徭役越来越重,官员更是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商贾匠人都首呼买卖难做.....今年更是艰难,北方大旱,南方洪涝,朝廷赈灾又是聊胜于无,故而诸多家庭流离失所,百姓沦为流民,有些人更是被逼上梁山,占山为王,成为山匪,专门打劫过路的商贾。
陆元仪小心的拉了拉残败腐朽的木门,发现外面上了锁后,她又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户边。
她反手将匕首拿着,准备撬开窗户,轻轻一推,窗户便开了。
“看来,这山匪既不专业也不富裕,连一间正儿八经的囚室都匀不出来。”
陆元仪心里一边思忖着,一边迅速的翻了出去。
陆元仪一路上女扮男装的跟着商队,本来一切还算顺利,可今日路过黑云山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大家小心,最近山寇流氓为患.....”郑伯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大声的提醒着众人。
陆元仪的马跟在郑伯的身后,她相信这位年过半百,身经百难的老人判断。
郑伯原计划是走另一条官道的,可官府在城中一早就贴了告示,因大雨冲垮了路堤,近十天半月无法通行。
商队众人早己归心似箭,想要赶回家过节,都无法接受在异地他乡做客,故而才决定冒险走这条山道。
“元仪郡主,务必小心,若是发生意外,你尽管逃命。”
郑伯心中越来越不安,小心的叮嘱着身后的陆元仪。
陆元仪也感到了不对劲,她西处看了看,越看心越惊,“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可怕。”
“周围皆是峭壁,中间一条夹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我是山匪,我也会在此处设伏。”
两人身下的马也有些焦躁,似乎也感到了危险的逼近。
陆元仪一手将缰绳拉的更紧了些,一手握住了身旁的配剑,准备随时与敌人一战。
“放......”陆元仪还未弄清楚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就见两边峭壁上有巨石滚落了下来。
“大家快躲开。”
陆元仪大喊着,可此刻己然来不及了,随着巨石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郡主快走。”
郑伯焦急的催促着。
陆元仪全然没有听进去,只骑着马想要调转方向,去看看伤亡情况,马此刻也受了惊,有些发狂,不肯从听主人的指令。
陆元仪只得一个纵身跳下马,快步赶到了队伍的中间,身后的马儿将前蹄高高的翘起,对着天空嘶鸣一声后,径首的朝着夹道前方奔腾而去。
人群中有三人当场被巨石压在身下,口中不停的吐着鲜血,不消片刻便断了气。
陆元仪使劲握了握手中的剑,小心的观察着峭壁,万幸的是巨石没有再次滚落。
众人皆抽出藏在马车下的刀剑,愤怒的盯着两边的峭壁,此时,峭壁两边出现了不少手拿弓箭的人。
陆元仪看着密密麻麻的两排人,心中估算着若是在此处动手胜算有多大。
“毫无胜算”陆元仪心中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这些山匪占据着有利的地势,考虑到货物的完整他们的巨石应当还未全部放下,且他们手中都持着弓箭,若是放了箭,怕是大多数人都活不了了。
动手的话整个队伍定会全军覆没,不能硬碰硬。
“各位好汉,我们是过路的商队,既然借了各位的道,规矩我们也是懂的,还请好汉们留下我们一条性命。”
郑伯双手作揖,一边恳求着山匪,一边寻找着能做决定的当家人。
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只是紧紧的盯着马车上的货物。
峭壁的左边窸窸窣窣的让开了一条道。
一个手拿大刀,身披金棕色狐狸皮的男人走了出来。
“二当家,他们想花钱买命。”
这个被称为二当家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摸了摸鼻尖,清了清嗓子,往旁边吐了一口浓痰。
“你们扔掉兵器,老子可以考虑暂时留你们一条命,否则....”二当家将手扬了扬,众人调整了一下手中弓箭的位置,箭头的方向正对着陆元仪等众人。
“把手中的刀剑都扔掉。”
陆元仪见状立马悄声的说,然后将手中的剑扔的远远的。
身边人见状,虽是有些不甘,可面对着峭壁上的人,还是一一的上前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兄弟们,把货物押到寨子里去。”
二当家一声令下,山匪们一涌而下,牵马的牵马,看货的看货....“二当家,这些人怎么办?”
陆元仪此刻与众人正围在一处,郑伯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她的前面。
二当家上前扫了一眼,不耐烦的道了一句:“没意思,也没个娘们,要就地全宰了吧。”
陆元仪心中一惊,可眼下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手无寸铁,若是让这些匪徒发现自己是女儿身,怕是后果难料,只能将头压的更低了些。
“各位英雄好汉,求你们行行好,他们的妻儿老小都还在家中等着呢。”
郑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陆元仪及众人都齐齐的跪了下来。
“二当家,要不将他们一起带回寨子交给当家的处置吧,出寨的时候当家的特意交代过,最近风头紧,让我们不要横生事端。”
人群中一个约莫着十***岁的男子站了出来,他眼中略带不忍的扫了一眼陆元仪和身边的人。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二当家一脚将男子踢倒在地,随后又冷静了下来,他想到出门的时候当家的确实说过最近朝廷在剿匪,不要惹出人命的话。
“那就统统押回寨子吧。”
男子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满是脏污的衣服和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极为不相称。
山匪们带着劫持而来的货物和商队回到了黑云寨,高台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满是胡髯的男人。
“大当家,发了发了。”
台下的的人用刀剖开麻袋,里面露出了不少的宝石及其饰品。
“哈哈哈哈,干得好。”
台上的大当家摸了摸胡须,挺着大肚子贪婪的看着眼前的货物。
“今晚吃烤全羊。”
“大当家,大当家,大当家......”众人齐声高喊,仿佛是在拥护救世主一般。
陆元仪将头压的低低的,生怕有人发现了端倪。
大当家挥手示意着众人停了下来,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郑伯一行人身上。
“当家的,这是路过的商队,一共是二十八人,被巨石砸死了三人,剩下的二十五人都在此地了。”
“他们都未抵抗,只求活命。”
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大当家拜了一拜,便介绍起身后的众人。
大当家看着眼前的二十几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你们大家说怎么办?”
二当家最是瞧不起婆婆妈妈的人,“要我说全部宰了。”
大当家心中自是知晓二三十人组成的队伍,若是全部杀了,朝廷定会震怒,决不能听这个猪脑子的。
“二狗,你说呢。”
男子缓缓抬起头,又绕着郑伯一行人走了一圈,最后将眼神锁定在了陆元仪的身上。
“当家的,我们可先将他们一行人囚在后山,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决定杀或是不杀。”
“若是朝廷近日真的派下人来,他们说不定就是我们的保命符了。”
大当家收起了笑容,眼神一下阴沉了下来。
朝廷近期剿匪频繁,黑云寨派去城中采买的人回来后都忧心忡忡,被剿的贼窝都被张贴成了告示,震慑着众人。
黑云寨不到一年的时间,己经有近两百个人了,整体迁移难度实在太大,可若不挪窝,朝廷注意到了怕就难办。
大当家最近约束着众人不许随意下山打劫,可众人要吃要喝,故而今日才劫持了郑伯这支商队。
“二狗说的不错,那就先将他们押下去。”
大当家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走...走”山匪驱赶着郑伯等一行人朝着后山走去,“进去,进去。”
陆元仪及一行人被赶到了一间破败不己的房屋中,二狗将一捆麻绳扔在了地上,“将他们手脚都捆住。”
山匪捡起绳子将屋内众人的手脚都紧紧的捆在了一起,二狗拿着麻绳,站到了陆元仪的面前,陆元仪识趣的将手背在身后,并顺势坐了下来,将双脚并在一起,好让眼前的男子顺利的绑着。
二狗的双手虽在陆元仪的脚踝处打着结,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陆元仪的脸。
人群中有人终于绷不住了,大哭了起来,“救命啊,有没有人能来救救我。”
门口的山匪拖着刀刚走进来,就被二狗拦住了,“我来解决。”
山匪撇了撇嘴又退了出去,二狗的眼神突然变的凌厉起来,“我劝你们别做声,这整座山都是黑云寨的,若是惹怒了人,怕是再也开不了口了。”
那大哭的人吓得赶紧闭上了嘴,眼泪簌簌的从眼眶中滚落了出来。
二狗扫了一眼屋内的人,便离开了屋子。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众人经过一天的折腾,也顾不得这是不是贼窝了,都呼呼大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