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闷热的七月下午,快递站的老旧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
汗水顺着安全帽边缘滴在快递单上,把收件人"苏雨桐"三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张旭!
有你挂号信!
"站长从办公室探出头,扬了扬那个烫金火漆封口的信封。
我摘掉磨得起毛的白线手套,指尖触到羊皮纸的瞬间,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信封上的火漆印是一枚陌生的家族徽章,展开信纸,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我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那些工整的繁体字:"张旭先生台鉴:兹有张氏家族信托基金事宜,亟待与您面谈。
请于三日内携本函至环球金融中心52层,找陈明远律师......"我的手开始颤抖,站长凑过来瞥了一眼,嗤笑道:"又是诈骗吧?
现在这些骗子可真下血本,连火漆印都用上了。
"我攥紧信封,喉咙发干。
记忆深处,母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旭儿,你爷爷他......"话未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站在快递站的玻璃门前,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
二十九岁,依然是个快递员,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每天为房租发愁。
这样的我,真的会和什么家族信托基金扯上关系吗?
但那个火漆印,那股檀香,还有母亲未说完的话,都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里。
"站长,我请半天假。
"我脱下工作服,换上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白衬衫。
"又请假?
这个月你都请几次了?
"站长不满地嘟囔,"这个月的全勤奖不想要了?
"我苦笑了一下,全勤奖?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我可能再也不用为这点钱发愁了。
走出快递站,七月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站在公交站台,看着来往的豪车,突然意识到自己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没有。
环球金融中心,那是这座城市的地标,是财富与权力的象征。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突然有些胆怯。
但那个火漆印,那股檀香,还有母亲未说完的话,都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里。
我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公交车。
环球金融中心52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挑高的大堂,还有那整面墙的落地窗,将黄浦江的景色尽收眼底。
"张先生,这边请。
"一位身着定制西装的年轻女士早己等候多时,她微微欠身,示意我跟随。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的落地窗外是黄浦江的壮丽景色。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身份站在这里。
陈明远律师的办公室足有半个篮球场大,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精装典籍。
他示意我坐下,推来一沓文件:"张先生,您祖父的海外信托基金包含纽约上东区三处房产、苏黎世银行保险柜,以及价值2.3亿美元的股权投资组合。
"我死死攥住掉漆的保温杯,劣质枸杞在热水里浮沉。
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为弄丢一个到付包裹赔偿半月工资,此刻西装革履的私人财务顾问正在隔壁核算遗产税。
"不过,"陈律师扶了扶金丝眼镜,"根据遗嘱,您需要先完成婚姻登记。
"我愣住了:"婚姻登记?
""是的,"陈律师推来一份文件,"这是您祖父的遗嘱副本。
他希望继承人能够成家立业,延续家族血脉。
"我翻开遗嘱,目光落在最后一行:"......若继承人未能在继承之日起一年内完成婚姻登记,则所有财产将捐赠给慈善机构。
"我的手开始颤抖,二十九年来,我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现在却要在一个月内结婚?
"张先生,"陈律师的声音将我从震惊中拉回,"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为您安排相亲......""不用了,"我打断他,"我自己解决。
"走出环球金融中心,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2.3亿美元,纽约上东区的房产,苏黎世的银行保险柜......这些词汇像天方夜谭一样在我脑海中盘旋。
手机突然震动,是房东的第八通未接来电。
拇指悬在关机键上方时,咖啡厅落地窗边的侧影撞进视线——那个雨天弄脏我快递单的姑娘,此刻正把离婚协议推给对面的男人。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针织衫,长发随意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
我听见他说:"雨桐,你真的要这样吗?
""如果只是需要法律意义上的婚姻..."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穿透三十年的人生,"苏小姐,要不要做笔交易?
"她转过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好啊,不过我有条件。
"我站在咖啡厅门口,看着苏雨桐优雅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手腕上戴着一只卡地亚蓝气球腕表。
这一切都在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差距。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说你的条件。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我需要一场婚姻,法律意义上的。
一年后我们可以离婚,期间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也不会要求任何......亲密关系。
"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听起来很诱人。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我可以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我瞥了一眼桌上的离婚协议,"比如,帮你解决那笔三千万的债务。
"她的笑容凝固了,眼神变得锐利:"你怎么知道?
""我在快递站见过你的财务文件,"我坦然道,"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足够让我了解你的处境。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说。
""我需要你帮我拿到苏氏集团10%的股份,"她的眼神变得冰冷,"这是我应得的。
"我愣住了。
苏氏集团,这座城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市值超过百亿。
10%的股份,意味着至少十亿的资产。
"为什么是我?
"我问道。
"因为你一无所有,"她首视着我的眼睛,"所以你不会被任何人收买。
而且......"她顿了顿,"我需要一个局外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粗糙的掌心布满了老茧。
就在昨天,我还在为送错一个快递而道歉,今天却要参与一场价值十亿的博弈。
"成交,"我伸出手,"不过我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她握住我的手,掌心微凉:"合作愉快,张先生。
"离开咖啡厅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陈律师:"张先生,关于遗产继承的事,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和您确认......""明天吧,"我打断他,"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
"挂断电话,我站在街头,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着财富与权力的游戏,而今天,我终于拿到了入场券。
但我知道,这场游戏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雨桐的眼神中藏着太多秘密,而我的祖父,为什么会在遗嘱中设置如此奇怪的条件?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火漆印信封,那股檀香依然萦绕在鼻尖。
这不仅仅是一笔遗产,更是一个谜题,而我,己经深陷其中。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苏雨桐的前夫,那个在咖啡厅里满脸疲惫的男人。
"张旭是吧?
"他冷冷地看着我,"我劝你离雨桐远点。
有些游戏,不是你这种人能玩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己经升上车窗,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他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但我知道,我己经没有退路。
这场游戏,我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