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号患者时念，进西号会诊室会诊。”
听到电脑叫号传来的机械音，时念这才抬起头来，拿过放在旁边的包，起身进了西号诊室。
室内灯光惨白，医生的脸也像被这冷光镀了一层霜。
时念轻车熟路地在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不用听也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话，不过是病情又恶化了几分，治疗方案又调整了几处，存活的希望又渺茫了些许。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病历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抬眼看向她，眼中满是无奈与惋惜：“时女士，从最新的检查结果看，肿瘤扩散的速度超出预期，胃部的功能己经严重受损，目前的治疗手段可能无法有效遏制病情发展了……”时念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这些话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又轻轻落在她心里，激不起太多波澜。
出了会诊室，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刺鼻又冰冷。
时念的脚步有些虚浮，她缓缓走到外面，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街边的花店前，一个年轻男孩正捧着一束玫瑰走向心爱的女孩，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把锐利的刀，首首刺进时念的心窝。
曾经，她也鲜活地爱过、热烈地活过，可如今，生命的倒计时却在耳边滴答作响。
时念深吸一口气，将那些酸涩的情绪强压下去。
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好友焦急的声音：“念念，会诊怎么样？”
时念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没什么大事，就是治疗方案调整了一下。
我想出院回家住几天，医院这味道我实在是闻腻了。”
挂了电话，时念站在路边打了辆车，等计程车靠边停下后，她打开后车门矮身坐进去。
司机扭头问她：“去哪啊？”
“a区。”
时念低头回他。
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时念的眼神却有些空洞。
突然，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紧接着，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时念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一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
然而今天，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瞬间崩塌，如同一堵被洪水冲垮的堤坝，溃不成军。
胃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搅动着她的内脏，时念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她咬紧牙关，试图压抑住那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呜咽声，但那声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传了出来，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凄凉。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时念颤抖的身影，眼中满是担忧与不忍，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碰上了啥难事，但你得往好里想。
这人哪能没个沟沟坎坎的，咬咬牙，说不定就能挺过去。
你看这外面的天，阴一阵晴一阵的，可日子不还得接着过吗？
要是身体不舒服，咱可别硬撑着，医院该去还得去。”
说着，他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向后面，“先擦擦泪，天大的事，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时念抬起头，嘴角扬出一抹苦涩，“谢谢你。”
她没想到得绝症后安慰她的竟然是一个陌生人。
车缓缓在目的地停下，司机见时念依旧神情恍惚，便说道：“姑娘，到地儿了，我看你状态不太好，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下家人或者朋友？”
时念摇了摇头，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她伸手去拿钱包，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好半天才掏出钱来递给司机。
司机接过钱，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过去说：“姑娘，这是我的电话，你要是一会儿有啥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一个人别逞强，啊。”
时念心头一暖，接过名片，再次道谢后下了车。
她站在路边，望着出租车远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一个陌生人的善意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一阵冷风吹来，时念擦了擦脸上干涸的眼泪，将手中的报告撕碎丢进垃圾桶。
时念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别墅前，指纹解锁“滴”的一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缓缓打开，屋内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走进客厅，鞋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沙发上还搭着她上次匆忙离开时扔在那里的毛毯，茶几上放着半杯水……终于走到卧室，她躺在床上，被子冰冷而潮湿，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时念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夜色渐浓，别墅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厉景行带着一身酒气和未消的怒气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路扯着领带，径首走向卧室，脚步踉跄却带着几分狠劲。
推开门，看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时念，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凌厉。
“装什么死！”
他冷哼一声，几步上前，粗暴地掀开被子，伸手抓住时念的胳膊，将她整个人从床上狠狠地丢到了地上。
时念从睡梦中惊醒，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疼得她闷哼出声。
她惊恐地抬头，迎上的是厉景行满是厌恶和愤怒的双眼。
“整天就知道躺在这里，看着就晦气！”
厉景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里吐出的话像毒针一般刺向时念。
时念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因身体的虚弱和疼痛而有些力不从心。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眼神中满是无助和恐惧，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出来。
厉景行却丝毫没有心软，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时念，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别在这装可怜，我看到你就心烦！”
她要告诉他得胃癌的事吗？
告诉后他会对自己好一些吗？
时念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
也许说了，换来的也只是他无情的嘲笑和更变本加厉的嫌弃吧。
毕竟在他眼中，自己可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又怎会在意她的生死病痛呢？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早就让你滚出去了，整天一副死人样。”
厉景行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死？
也对啊，胃癌晚期可不就是要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