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霜己在房中哭了几日。
这日白母在门外苦劝,未将白凝霜劝解开来,反而自己一时悲从中来,跟着呜咽起来。
听到门外传来母亲的哭声,白凝霜于心不忍,开门将母亲迎进房内,两人对视一眼,话还未出口半个字,便抱头痛哭起来。
白凝霜哽咽中断断续续说道,“女儿不孝,未能向爹妈一尽养育之恩,反而累得二老因为我脸上无光。”
说着愈发委屈起来,话且不能说完,几欲哭死过去。
白母也无什么劝解的话好说,将白凝霜搂在怀里心儿肝儿地嚷着。
这边娘俩正哭哭啼啼之际,白岩急匆匆地过来,站在门外边一见她二人情状,又是悲又是急,跺脚道,“娘们儿哭了几天了,便是首哭死了也没人理会,日子还不是咱三口自己过。
可快停住了吧!”
白岩忙活了这几天,白日里忙于酒馆生意不得闲,方才歇口气回后院来又见她娘俩这般,他一个粗人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如此这般说道。
白母抽噎着渐渐止住哭声,回头向他道,“***的你怎么回后院来了?”
“这不是怕你们两个一瞬看不住有个三长两短……”“我呸!”
白母又气又笑,“没几句好话,平白叫人晦气。”
白凝霜在不禁破涕为笑。
白岩见她二人转好,正要再说些什么俏皮话逗她娘俩取乐,这时候伙计狗儿远远地在后院小门边开了一条门缝,向院里喊道,“掌柜的,您快来前院吧,店里有人来了!”
“大呼小叫什么,这么不稳重,来人你不会招呼?”
白岩一边呵斥道脚下却一步不停地往外走去。
“掌柜的您不知道,来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只嚷着要见小姐……”白岩听了这话脚步陡然加快了几分,一面上前推搡着狗儿出去,嘴里骂着叫他住嘴。
饶是如此那话也远远地到了白凝霜嘴里,白凝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见着红彤彤的眼眶里泪珠儿又要夺眶而出了。
“你别听外面的人那些浑话!”
白母嘴上这样说着,一面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门外边拿进来一个餐盒。
“你关在房中也不甚吃喝,看人都消瘦了许多,我念着你大概不爱多吃,你爹近些日子进了一点上好的金华火腿,平日里这东西金贵,咱们家吃不着,今天特意给你做了粥,你尝尝有没有滋味。”
白母不许她推辞,径自往桌上摆开。
白凝霜心知这是爹妈的一片慈爱之心,一面是感激一面愈发羞愧。
挨着白母坐下,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手上却拿了勺子盛一勺火腿粥,吹了吹便递向白母,“妈,原该我孝顺您,岂有好东西留给孩子先吃的道理?”
白母红着眼眶,就着白凝霜的手尝了一口粥,又将白凝霜的手推回去,道,“我吃了一口领略了滋味己经够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有什么好东西消受得起?
好东西留给孩子吃原是天下父母心。
外边的人讲什么大道理,咱家粗人不懂得,我跟你爹大半辈子就得了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只要你好我们俩便都好了。”
说着一边拿帕子拭泪,“这些日子你爹跟我商量过了,你在家里一天我们便好生养着你一天,你爹身子骨还硬朗,那馆子不大不小也可再攒些银两,过些时日我们三口便是离了这地方,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给你备足彩礼另寻夫家,也不是难事。”
“妈,我……”白凝霜原本一气之下便要冲口而出不嫁人等话,但白母这一番肺腑之言在先,她再说这话便显得不知好歹了。
岂止是有心发愿不嫁人呢,几日里风言风语传进耳朵,起初白凝霜羞愤欲死,一度有轻生之念了,却因爹娘每日在门外规劝,念在自己是独女,若一死了之自己倒便宜,却苦了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可怜!
白岩原是在渡口上开了家酒馆,自知酒家人多杂乱,且家中只有一独女,平日里便叫深居后院,自女儿大了后更是不许见人。
近日里却平白无故地传出些白家女儿与男人私相授受的口舌。
老两口自是不信女儿品行有何不端之处,小心问及女儿时也是一口咬定并无此事,为这事也正委屈得一提便哭。
然而总是白家否认,人来人往中传得愈发邪乎了,说白家女儿与男人夜会渡口说的有鼻子有眼,原本纷至沓来说亲的媒人也因这名声被劝退了许多。
由此便有了今日这般母女对泣的光景。
那边白岩去前院店中招呼,狗儿先前说来人要见白凝霜,因此去时心里己是憋着一股气,见了来人是个黑短的汉子,一边吃着酒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浑话。
见了掌柜的便咧嘴笑道,“听说你家有个白雪儿般的女儿,何不带出来给爷斟酒?”
店里其他汉子们听了也是哄笑。
白岩气得满面涨红,仍勉力压抑怒气陪笑道,“店中自有伙计跑堂,女儿家不做这些活计。”
“你这馆子不就靠娘们儿勾汉子来吗?
十里八乡地谁人不知啊?”
那汉子醉眼惺忪地嚷道。
“你!”
白岩气极正要上前理论,狗儿在后边牵住他衣摆努了努嘴,白岩冷静下来顺着狗儿眼色看去,只见那过路的醉汉条凳边斜倚着一柄朴刀,白岩登时如兜头一桶冷水浇下,忍气吞声地退后。
远些处另一个常在渡口往来的商户,私下里别人都悄悄唤他做赖皮蛇林二的,满面堆笑着上前说和,并说要请那醉汉吃酒。
那醉汉被林二哄得将白凝霜一事放过,与他把盏吃酒,且将白岩丢在一边。
过了半日,那醉汉索性倒在桌边睡死过去。
与他同行的汉子们似乎见怪不怪,也懒怠理会,只各自吃酒歇息去。
林二上前偷偷凑到白岩这边与他搭话道,“你家闺女在家里也不消停,”见白岩又要发作,他赶忙陪笑道,“不是别个意思,只说那黑汉子一般上门骚扰的可多不多?
你家里又不能因此关门不做生意。
这般光景何时到头呢?”
白岩听他这话还有些道理,暂不搭话且看他下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