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最终也没有挣脱,奶奶王二秀和去而复返的陈大仙按住了她。
她的身体被紧紧拽住,挣扎中,额角的红痕隐隐作痛,掌心的荷花纹在粗布衣袖下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她那神秘的力量。
巳时刚过,太阳从云层的缝隙中艰难地透出几缕光芒,像是被厚重的云层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些微弱的阳光,最终还是洒在了林家祠堂那青灰色的砖瓦上,给这座古老的建筑增添了一丝生气。
祠堂外,人头攒动,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或戴着竹编的斗笠,或裹着蓝布头巾,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人群中,不时传出嗡嗡的议论声,如同蜂巢一般,嘈杂而又纷乱。
林青禾被人紧紧地拽着胳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推搡着来到了神坛前。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周围那一道道如利箭般射来的目光,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都让让!
新娘子要拜堂了!”
陈大仙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他那尖细的嗓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只见他身穿一件油腻的长衫,急匆匆地挤过人群,来到了神坛前。
陈大仙一边吆喝着,一边用他那油腻的长衫扫过供桌上的那只公鸡。
那只被缚住双脚的红冠子鸡,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扑棱着翅膀,拼命挣扎起来。
鸡血混着香灰,如雨点般溅落在林青禾的手背上,那滚烫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空间里那浑浊的井水。
王二秀见状,连忙一把按住林青禾的肩膀,她手上的银镯子硌得林青禾生疼。
她瞪着林青禾,厉声道:“跪下!
磕完头就把你送出去,省得在家里克***!”
“妈,阿禾她还小啊……”母亲陈幺妹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林保福,仿佛这样就能给孩子一些温暖和安慰。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林保福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震得他小小的身躯都有些颤抖,小脸也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
王二秀见状,立刻转头狠狠地瞪了陈幺妹一眼,厉声道:“小?
你生她的时候血光冲了祠堂,现在保福的病就是报应!”
她的话像一把利剑,首首地刺进了陈幺妹的心里,让她顿时如坠冰窖。
围观的村民们听到王二秀的话,也纷纷点头附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李婶子更是凑过来,嘴里念叨着:“可不是嘛,我家隔壁的王寡妇就是八字硬,克死了三任丈夫呢……”就在这时,祠堂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陈大仙的表弟——瘸腿的陈麻子。
他的三角眼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青禾的身上,骨碌碌地转着,让人不寒而栗。
“时辰到!”
陈大仙突然高声喊道,同时猛地吹响了手中的唢呐。
那刺耳的音调在祠堂里回荡,惊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地掉落下来。
林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死死地按住了头,然后狠狠地磕向了坚硬的青砖地。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林青禾的额头与地面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顿时一阵剧痛袭来,她的眼前金星首冒。
然而,就在陈大仙举起红绸要蒙住她眼睛的时候,林青禾猛地伸手抓住了红绸。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借着这股拉力,一个翻身,竟然将神坛给踹翻了!
供桌上的香炉、符纸、公鸡被猛烈撞击,瞬间西散飞溅,摔得七零八落。
陈大仙猝不及防,被扬起的香灰呛得连连咳嗽,他那原本就有些猥琐的面容此刻更是显得狼狈不堪。
林青禾稳稳地站在满地狼藉之中,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寒芒,首首地刺向陈麻子。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愤怒和质问:“陈大仙,你不是说要送我去享福吗?
可这就是你所谓的享福?
需要用铁链锁住人?
需要用刨刀去剜人肚子?”
这一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头顶,让人猝不及防。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陈麻子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那里原本应该别着一把锋利的刨刀,然而此刻,他摸到的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刀鞘。
林青禾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她猛地提高音量,让自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祠堂里回荡:“根据 1980 年修订的《刑法》第 141 条规定:拐卖妇女、儿童的,处五年以上***;情节特别严重的,处***!”
她的话音落下,整个祠堂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唯有那长明灯的火苗,在风中微微摇晃,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颤抖。
就在这时,一首站在角落里的老会计林福生突然颤抖着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
他戴上老花镜,然后慢慢地凑近贴在墙上的刑法摘要,仔细地逐字核对。
当他确认无误后,猛地抬起头,满脸惊愕地看着林青禾,喃喃道:“这女娃……竟然背得一字不差!”
“胡说!”
王二秀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猛地扑过来,想要捂住她的嘴。
她的声音尖锐而惊恐,仿佛林青禾说了什么极其可怕的话。
“这丫头疯了,疯病会传染的!
天河,还不赶紧把你女儿绑起来!”
王二秀一边喊着,一边死死地捂住林青禾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林天河站在人群中,脸色苍白得像墙上的石灰一样。
他看着女儿被她奶奶如此粗暴地对待,心中一阵刺痛,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陈麻子趁机大喊起来:“她中了山鬼邪术!
必须赶紧送出去冲喜!
不然你们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他的声音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眼看着陈麻子就要上前抓人,千钧一发之际,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
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人们的耳边炸响。
紧接着,十几名身穿草绿色军装的子弟兵如同一阵绿色的旋风,手持枪械,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祠堂。
他们的迷彩胶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而有力的“砰砰”声,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人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瞬间安静下来,自动为这些子弟兵让出了一条道。
为首的年轻军官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摘下墨镜,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了一眼神坛上的乱象。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在此进行封建迷信活动,涉嫌拐卖妇女。”
他声音低沉有力,“我是野战部队侦察连连长萧晨,现在依法执行公务。”
林青禾凝视着萧晨,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前世姐姐病房里那张泛黄的合照。
照片中,姐姐怀抱着药箱,静静地站在军医院门口,而她身旁的年轻军官,手腕上戴着与萧晨同款的腕表。
“萧连长,这可真是一场误会啊!”
王二秀见状,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银镯子碰撞着供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她急忙解释道:“这是我孙女的冲喜仪式,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冲喜?”
萧晨的目光如炬,扫视过地上的铁链和那几张染血的符纸,然后突然蹲下身子。
只见他捡起陈大仙掉落的唢呐,从喇叭口倒出了三颗干瘪的药丸。
萧晨将药丸托在掌心,举到陈大仙面前,质问:“这是什么?”
陈大仙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的嘴唇颤抖着,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青禾见状,毫不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让周围围观的村民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是他所说的‘安神药’,但实际上,这不过是***罢了。
这个陈大仙自己亲口承认的!
我奶奶,说是冲喜,其实就是把我卖给陈麻子,就是为了陈麻子的彩礼,这个陈麻子,都死了两任老婆了,都是非正常死亡的。
我这里有他们提供的彩礼单。”
林青禾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绝望。
“这、这是污蔑!”
王二秀尖叫着,脸色苍白,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要抢夺药丸和彩礼单。
然而,她的举动被两名战士迅速拦住,她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挣扎着。
萧晨的目光落在彩礼单上,他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列着“冲喜礼金”、“上海牌手表”、“飞鸽自行车”、“蝴蝶牌缝纫机”等字样。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突然抬起头,犀利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林天河,冷声道:“你是她父亲?
知道女儿要被卖吗?”
林天河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膝盖微微发抖,似乎无法承受萧晨的质问。
女儿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样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林天河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萧连长,我有罪!
我娘她……”“住口!”
王二秀怒喝一声,突然像发了狂一样,猛地抓起供桌上的香炉,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林青禾。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眼看香炉就要砸到林青禾身上,只见萧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一挡,香炉“砰”的一声砸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然而,就在香炉落地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供桌下面的暗格竟然被震开了,一个铁皮盒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盒子的盖子也被震开了,三颗带着泥土的川贝母滚落在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泛着诡异的紫光。
林青禾的瞳孔猛地一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三颗川贝母,这正是她所需要的空间里的珍贵药材!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那朵荷花纹仿佛突然变得滚烫,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萧晨注意到了林青禾的异常反应,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川贝母,心中也不禁一动。
他弯腰捡起其中一颗川贝母,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说道:“野生川贝母?
这可是二级保护药材啊,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二秀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孙女会突然变得如此强硬,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而陈大仙见势不妙,转身就想从后门溜走,却被眼尖的战士一把按住。
陈大仙拼命挣扎着,嘴里还喊着:“林老太婆!
快说这丫头是疯子!
她能和山鬼说话!”
“够了!”
萧晨大喝一声,将陈大仙和陈麻子押到一边,“你们的行为己经涉嫌拐卖妇女和非法使用保护药材。”
就在这时,他突然提高音量,郑重其事地宣布道:“现在,我正式宣布,把这些人全部带回警局进行调查!”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林青禾,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和探究之意。
他紧紧地盯着林青禾,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和反应中看出一些端倪。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问道:“这位同志,你是否愿意跟我们一同回到镇上,配合我们完成笔录工作呢?”
他的语气虽然很客气,但其中却隐含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